第二日中午,太后娘娘也听闻了昨夜有女人想要爬龙床的事情,将要发火时又听说那农女没得逞,反被押解去了私倡寮里当下等妓,这才消了气,带着众女眷去了暹秋山围场腹地的芍药谷赏花。我因昨夜的折腾,没怎么歇好,故而翁斐也不准我去。

    大片的野生芍药盛开在山坳之中,虽然已经过了五月上旬的最佳观赏时节,但此刻翩翩连绵的艳丽之势,足将城中小气的花圃比下去。

    王谭氏拍着太后娘娘马屁,“这芍药较好养活,野外也能遍地开花,生得娇艳却不算稀贵,到底不似牡丹那般精贵高雅。都说‘牡丹真国色’,而‘花品姚黄冠洛阳’,今日太后娘娘这一身姚黄色霓裳,光彩照人。这一片芍药花海看了您,都得羞愧地低下头了呢。”

    熏风阵阵,花海翻涌,此情此景让太后诗兴大发,正大袖一挥想要吟诗作对时,却招来了不速之——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浓香,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成群的毒蜂似一团黑压压的乌云伴着骇人的“嗡嗡”声伴由远及近,猛然袭向大伙儿,开始朝着最鲜艳的颜色蜇咬。贵妇贵女们乱作一团,鬓乱钗横,全然失了往素的端雅风采,场面十分狼狈不堪。

    当听说太后被毒蜂蜇得面目全非,中毒颇深时,我忙不迭赶到了她的营帐内。我到时,除了薛留白不在,扁樱君、张南景等太医全都出动了,在为她诊治清毒,里里外外跪满了人。来不及多想,我神色忧惧地坐在太后床头,用力握紧她的手,表达自己急切的关心。太后的意识虽然有些模糊了,但依稀能辨别出是我在她的身侧,于是用仅有的余力回握着我,示意我别太担心。

    没一会儿,翁斐也到了。弄清太后意外被蜇伤的来龙去脉后,第一时间就要问责。当时在场没能好好护驾的一干奴才和守卫即刻被梅承瀛率人拖下去杖罚。

    “张大人,太后娘娘怎么样了?”翁斐做关切状。

    张南景颔首道,“回禀皇上,这毒蜂可不是一般的蜂类,是这几年入侵的舶来品,咱们大翁朝极少见到。太后娘娘今日又恰好身着全场最明艳的颜色,吸引了毒蜂的一大半火力,所以中毒最深。扁大夫还在为太后娘娘清除体内的蜂毒,尽量减缓疼痛。”

    “皇上放心,太后娘娘是凤凰转世,吉人自有天相。”安祥意出言安慰。

    白天我一直留守在太后跟前侍疾尽孝,回到了自己营中已是北斗阑干,入夜许久了。我才洗漱好,准备熄灯歇息,下一刻翁斐掀帘进来了。

    “皇上来的可真巧。”我捏了捏自己酸累的胳膊和肩膀。

    翁斐见状,微微一笑,很识时务地坐在我床边儿,熟稔地替我按摩了起来,“娘子辛苦了,昨夜你没睡好,今天一整日也不得空歇息。”

    “昨晚你还好意思说呢。”我故意嗔了他一眼。

    “今天那农女被送去私倡寮前,突然晕死了过去。朕还以为她是装的,或者,是企图自尽,所以让薛留白前去诊脉查验”

    我恍然大悟道,“难怪今天太医们都聚齐在了太后跟前,却唯独没有看到薛大夫。然后呢?”

    “那意图不轨的女人,哪里是什么农女,分明是个巫女。”

    “巫女?怎么说?”

    “朕虽不太信什么苗疆巫术,但看薛留白一脸惊慌,绘声绘色描述的那个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后怕。那女人体内有巫蛊秽物,若与男人欢好,便会在那个男人体内中下情蛊。让男人不可自拔的沉迷于她,唯她是命,若她离开男人的范围太久,蛊虫便会啃噬男人的心,必须粘她在身边才会停止钻心的痛苦。”

    闻言,我倍感惊悚,寒毛竖立,“若这种巫蛊邪术真的能操控男人的心智,尤其是当权者的心神,那岂不是太可怖了?”

    “朕知道,这农女背后一定藏着心怀不轨的主使,能帮助她躲避围场外|围的守卫,还能神出鬼没进入朕禁军森严的营仗,呵呵,真是难为幕后之人了。”

    我心有余悸地两手握住翁斐,“除了我,皇上以后可不准宠信别的女人了。我怕”

    他明知故问,挑逗道,“怕什么?”

    “怕你中了别人的情蛊,冷落我”

    “朕不是已经中了你的情蛊吗?”翁斐忽然低头蹭了蹭我的脑袋,“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朕解药呢?”

    我破愁为笑,顺着他的话揶揄,“是,臣妾是给皇上下了蛊,但我这蛊毒,全天下可是没有解药的~”尾音上扬,颇有些小得意。

    翁斐一脸宠溺,嘴上却不饶人,“怎么还那么强嘴硬牙、能说会道呢?看来昨夜是丝毫没有累到这双樱桃小嘴呢,不若今晚再试试?”

    啊好汉饶命我就不该逞这口舌之快的!

    结束了暹秋山猎苑之旅,立后事宜便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随着赵家和海家停止了挠痒痒般的阻挠,那些提反对意见的人便跟着消停了。更有甚者见皇上心意已决,还有拥王派鼎力支持我,便很识时务地扭转了风向,朝漪澜殿卖乖讨好,把我赞誉起来。写文章颂我如何何如德才兼备、如何如何母仪天下,胁肩谄笑的可笑嘴脸中竟透着几分可爱。唉,原来不管是享厚禄的臣子,还是穿布衣的庶民,大家为了讨生活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