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挺着孕肚,走起路来有些艰难。所幸是乘着轿撵来的。听说柳婉婉前不久也产下了晟王府的第一位贵子。虽是庶出,但好歹是长子,地位非同一般。我瞧叶知秋不嫌累,只能热络的迎上去,又状似责备说,“你差人来叫本宫回去便是,何必自己辛苦跑过来?”

    “我啊就是闲不住。”叶知秋说着,神色复杂的打量我,很快又湮了下去。故作轻松的打量了一圈正在布置的场地。见宫人们正张罗着悬灯结彩,好不热闹,竟忍不住难过道,“这还是京中爆发时疫后第一次有宴席参加呢。”

    我知道叶知秋这段时间日子并不好过,之前为清河县难民募捐一事出了乱子,银子在被押送去廊地的途中被劫匪盗了,至今下落不明。还真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既没帮到百姓,也没让京城的权臣显贵们对自己改观,反倒恶化了关系。尤其是现在,更有甚者将京城疫情爆发的矛头直指她。烦心的事情桩桩件件,叶知秋心底觉得委屈,却无处申诉。比如,上次在太后宫里,淑妃与她受太后娘娘嘉奖的时候,她确实是提了其余捐款者的功劳的,太后也表示了过两日会一一奖励各位,可这出了宁康宫便再无下文了。就算她与淑妃有意提醒太后此事,太后要么借口不见,要么打马哈将此事糊弄过去。仿佛是存心想坐实她们存在独揽功劳的行为。只能说这次淑妃与她是吃了哑巴亏了。不然,总不能四处奔走相告说是太后娘娘出尔反尔,自己无辜冤枉吧?关键是,她想不通,太后明明对自己筹集捐款的事儿大力褒奖,还奖赏了京郊的良田和亲手题的匾额,总不能是故意给自己捧杀树敌吧?何况,她自认为与太后并无仇怨,太后犯不着故意绕那么一大圈对付自己。

    叶知秋越想越理不清思绪,一双秀眉蹙上了几分愁闷。我关怀道,“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发起了愁似的?”

    叶知秋踌躇半晌,还是向我道出了自己的不解。为避免她起疑,从此戒备太后,我柔善劝解,“太后娘娘未必是针对你,可能你只是被淑妃娘娘连累罢了。”

    “啊?”叶知秋显然十分惊异。

    我端着敦诚的样子,“其实我也并不十分清楚,略略猜测而已。但你也是晓得的,之前淑妃有过一些不端的行径,太后娘娘看在眼底,早有训诲之意。这次大概是知道她募捐善款并非真心为百姓担忧,而意在计功谋利。所以才想给她个教训,以此思过吧。反正啊,你只管宽心便是。”

    “若真如此,那淑妃对我岂不是倒打一耙了。”叶知秋颦蹙更深。

    说的我都有些口干舌燥了,并不打算再就此事安慰她了,只转移话头问,“明日才是太后娘娘生辰,你怎么也今日进宫了?”

    “也?”叶知秋侧目,“今日还有谁也入宫了吗?”

    “太后娘娘的侄媳妇儿王谭氏和陇州尹府的尹卫氏。听说,太后娘娘还特意留她们在宁康宫宿一晚呢。”我观察着她渐渐失惶失落的表情。

    叶知秋点头思忖,难怪方才去太后宫里,穗欢姑姑说太后不得空,原是招待侄亲儿孙们去了。本来心情略低沉的她,忽然放眼一望,看半亩山茶盛放在眼前,如此盎然韶华,强自展开欢颜,“等我改明儿,也在京郊的田庄种满花花草草。”

    去京郊的田庄的种植?难道晟王府还不够广阔吗?我不曾多想,直到第二日太后寿辰时王谭氏无意间跟我提起晟王府最近的事儿我才晓得,原来叶知秋前些天已经搬去了之前太后赏赐的京郊田庄了。

    “听说啊,好像是与晟王爷离心了。自打晟王妃尹相莲被废后,王府后宅有那柳氏打理。这柳氏虽然出身不好,但颇有治理手腕,偌大的内宅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渐得仆人们的信服。现在啊他们对归乐公主反而埋三怨四。你也知道,这次京城疫情的源头因晟王府而起,下人们自然排挤起了归乐公主和她收容的那些个难民。反正后来不知怎的,归乐公主挺着五六个月的大肚子,直接带着那些来投靠她的清河百姓搬出了王府。”王谭氏道。

    她昨日来了,竟没告诉我这事。从什么时候起,叶知秋渐渐不再对我知无不言了。想起昨日她看我时那种复杂的眼神,我敏锐的意识到,经历那么多是是非非,明枪暗箭,就算再单纯的猫猫狗狗也该后知后觉有所醒悟了吧。谁真心对她好,谁虚伪对她善,她又怎么会感知不到呢。之所以看破不说破,是不愿承认,不知如何面对,还是不愿计较?罢了,随她去吧。

    见我失神,王谈氏朝我面前挥了挥手。我回过神来,问她,“那晟王什么呢?他作何态度?竟然肯让归乐公主搬去外头住?”

    王谭氏瞧今日太后盛宴叶知秋竟然称病没来,便放心道,“晟王这段时间忙着呢,头都大了,哪里还有时间理会女儿情长小打小闹?今儿个太后寿辰他也因治疫事务繁忙没有来,仅送了寿礼,可见是真脱不开身。”

    “若说晟王是因为在治疫前线,接触过病患,所以尽量不入宫会见太后,我倒理解。只是,这京城的疫情有那么严重吗?以至于他忙得不可开交?我瞧今儿个,王丞相与你丈夫好像也未曾来。”我毕竟住在深宫之中,消息到底没有外界灵通。

    王谭氏将我从宴席上拉到人少的廊檐下,见左右无人留意,才小声道,“娘娘您是不知,京城的疫情控制的倒还行,但这清河县到京城沿线的城池却没那么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