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媛珠忽然对我笑道,“我瞧杜贵人身量纤纤,袅娜动人,单看背影,竟像极了表姐。方才来的路上,我还错以为她是你呢,追着她要行礼,差点闹了笑话呢。”

    杜贵人听海媛珠这么一说,忙站起来朝我欠了欠身,“良妃娘娘螓首蛾眉,楚腰卫鬓,嫔妾却是蒲柳之姿,相貌平平,能被人说背影有三两分似良妃娘娘,是嫔妾几世修来的福气。”

    我轻轻一笑,心想,倒是个会伏低做小,明哲保身的。于是温婉热情道,“‘妹妹’谦虚了。本宫瞧你才到及笄之年,就出落得这般丰韵成熟,好生羡慕啊。要是再过个几年,十八十九岁了,岂不更有味道。你如今既入了宫侍奉皇上,与我们便都是姐妹了。不如这样,你从此唤我一声‘姐姐’,别一口一个良妃娘娘了,显得多见外似的。”

    杜芮薇一听这话,尴尬的笑了笑,一声良妃姐姐叫的别扭而吃力。

    今天太后今日心情不错,面上始终挂着笑容,很是亲善的打量起了几位新晋妃嫔。六位新人按照位份高低,一一做起了自我介绍。随后,穗欢姑姑在太后的授意下,端出六只金镶伽楠香木嵌福字手镯赏给她们。太后道,“你们入宫后,从此身份可就不同了。全天下千万女人,你们是最尊贵的。吃穿用度就不必说了,那是一等一的精贵,至于地位嘛,外边儿官儿再大的公卿大臣见了你们都得下跪行礼。这手镯呢,是哀家给各位的见面礼,也是你们名位的象征。作为哀家的儿媳,你们能一直好好戴着它,就说明了哀家对你们是认可的。哪天没机会戴了,得脱下来了,可得小心咯。”

    儿媳?我为这个词而侧目。严格来说,只有正宫皇后才能算得上的是太后的儿媳,妃嫔作为皇帝的侍妾,顶多是臣下。太后今日是怎么了,不单慈眉善目,还如此抬举诸位妃嫔。

    太后眼角余光察觉到我不解的神色,默默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稍安勿躁,接着对众人道,“皇上登基的这些年,虽然一直没有立后,但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得有人代为统率。之前淑妃协理六宫,多年来尽心尽力,拿着贵妃的月例操着皇后的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哀家瞧了都于心不忍,故而让淑妃好好休息,换良妃来历练历练。如今良妃代掌凤印,又属良字位,在宫中位份最高,你们都需敬她,听她的,同力协契,和睦共处。哀家不喜欢看人闹幺蛾子,更不喜欢看人作妖,霍乱后宫。安守本分,好好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你们该做的。”

    “我等谨记太后教诲——”诸位妃嫔齐齐应道。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独命我留下,而其余妃嫔起身行礼,便退下了。

    我随太后进了暖阁,穗欢姑姑匆匆收走紫檀圆桌上的一筐中药草和铁拧子。我眼尖望去,看清其中一味深褐色药材后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太后没有错过我惊愕的刹那眼神,试探的问道,“逢春,还懂药理?”

    “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东西”其实,就行医治病来讲,我确实是门外汉。可是与药材相关的书籍我倒是向许嬷嬷的女儿借过几本。而且之前在刘府时我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所以看到某些药材都会多一分关注。

    见我摇头否认,太后却不信。她叹气道,“既然你都看到了,哀家也就不瞒你了。刚才那筐子东西里是有麝香。”

    我沉着思量,尽量睹始知终,抬头道,“方才见那些麝香有许多被磨成了小丸子,筐里还有两把松紧镯子的用具铁拧子,不由联想到太后娘娘您刚才送给六位新人的金镶伽楠香木手镯”

    太后赞叹道,“很好,不愧是我生的女儿,窥一斑而知全豹,处一隅而观全局。”说罢,她又苦口婆心道,“你也别觉得哀家狠心,麻木不仁。哀家只是不想脏了你的手。若今天不替你们母子做这个恶人,往后与语行竞争的皇子就会越多,你的中晚年也会越不安稳。”

    “太后娘娘有心了。只是,若被发现了可怎么办?我担心会害了太后您。”我担忧道。

    王学英握住我的手,又拍了拍,“你放心,哀家早预备了金蝉脱壳之计,就算手镯里的麝香丸被发现了,我能把它嫁接到别人头上去。”见我听了她这话后才放下心来,太后又忽然得意的笑问,“对了,听说昨夜皇帝去了你宫里头?”

    我点头应是,也忍不住好奇道,“之前听晋王妃说那位杜贵人有幸与懿德皇太后的样貌神似。太后娘娘您见了,也觉得像吗?”

    太后回想那人的面貌,否定的摇了摇头,“虽然哀家与温禾筠不对付,但也不得不说一句,哪里像了?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简直是冒犯温禾筠的在天之灵。”

    见我松了一口气,太后又好心提醒道,“不过你也别因此大意了。哀家命人调查过,这女子乃尹釜亡妻尹杜氏的表侄女,她家是一直住在京城的商户。虽不比上官户人家的身份,但也算出生富贵了。哦,对了,做事儿的奴才还来报说,她原先也参加过宫里举办的围棋大赛,不过止步三十九名,没入决赛。”

    我心算,能到三十九是个样的水平呢?想了想,只道,“都能走到入宫参赛这一步了,可见,是有些围棋功夫在身上的。”

    一旁的桂珍姑姑终于回忆到了什么,替太后补充说,“太后娘娘,您之前是没有留意过这杜小姐。但是奴婢记得三年前您病了,许多宫外的亲眷来侍疾和探望,这位杜小姐,也是来了的。不过当时您觉得乌泱泱的一堆人挤在屋里头浊气重,便遣了许多人出去。”

    “人多浊气重不过是个借口。哀家就是瞧着这些人攀炎附势的劲儿,觉得虚伪。她们许多人甚至都没见过哀家就混了进来,一个劲儿在那里惺惺作态的伤心。而且哀家还没死呢,你瞧她们哭丧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