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愕,自从太后对我亲近后,几乎从没有这样啧有烦言,表达不满。我朝着宁康宫狐疑的去了。今夜,碧瓦飞甍皆浸着冷瑟的雨,一门一柱一窗一檐都蒙上一层阴郁,使人不自觉地感到足底生寒。太后见杜欢也在,便开口说想见大皇子了,让她宫里的大太监李公公随杜欢回去把孩子抱来。杜欢前脚才离开,桂珍姑姑后脚就将殿中伺候的人清退了一大半。杜欢被支走,别的等级低的随从也无资格入殿,皆在宁康宫门外候着,某个强烈的预感如芒刺扎在了我的后背,我悄然环视了一周,试图找到芫梅的身影。终于,在穗欢身后见到了静静低头侍立的她。我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咳嗽一声。待芫梅闻声抬眼看向我时,我又故作不经意的抬手摸了摸左右的两个耳环

    这是早在一年前未雨绸缪时就设好的动作,当初我将锦囊交给芫梅时便告知她,若我在宁康宫做了这个姿势,就代表她需要赶紧拆开锦囊并照按上面的吩咐一一照做。芫梅先是一惊,感到猝不及防。而后朝我悄悄点了点头,打算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溜出殿内。

    我忽然哆嗦着身子,故意咳嗽起来。太后忙关切道,“可是身体受寒了?”

    “臣妾前几日逃出红螺寺后山的密室,只想尽快回去搬救兵,所以策马的时候太心急了,身子被夜风吹得僵冷了也不知。回宫后耳红鼻涕了才后知后觉。”我朝太后欠了欠身,又主动认错道,“太后娘娘回宫后,臣妾本该第一时间来宁康宫问安,只是各路妃嫔和皇亲国戚对太后娘娘您孝敬关怀不断,臣妾想着人多了便打扰您静养了,而且自己又有些风寒在身上,怕传给太后您,这才想着晚两日来。”

    “哀家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快坐吧。之所以让传话的人摆出嫌恶态度,不过是”想掩人耳目罢了

    太后欲言又止。然后,又叹息道,“若不是逢春你先逃出去搬救兵,恐怕哀家现在都还在红螺寺后山,死了都说不定。”

    我怔了怔,方回复,“太后娘娘千金凤体,有上苍庇佑,必会寿元无量。”说罢,还不忘继续咳嗽两声,“臣妾咳咳想喝碗姜茶。”

    “快让人去煮姜汤给良妃——”太后吩咐道。

    芫梅适时从穗欢身后站出来,机灵着应下,“奴婢这就去命厨房煮。”

    穗欢见芫梅越过自己应了太后,不禁有些狐疑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丫头怎么逾矩到了自己头上?或许是见良妃在皇上和太后这儿两头受宠个,这才上赶着巴结吧。思于此,穗欢也不再疑心多想。

    太后有话想说,深思熟虑后到底还是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桂珍姑姑和穗欢在殿内。她道,“逢春,有些话哀家便开门见山吧。襄霍将军说你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我微怔,在心中无数次勒令自己冷静应对,千万别漏了马脚。眼前仿佛是高耸势险的悬崖,只有一根破败摇晃的独木桥悬架在上面。熬过去了就是有惊无险,熬不过去就是万丈深渊。虽然翁斐因生母、胞弟之死对王太后耿耿于怀,王学英以后可能会有势衰力竭垮台之日。但如今我身处虎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扮做虎子,便只能是死相凄绝的羊羔了。只愿,这芫梅能别把我交代在锦囊上的吩咐搞砸了。

    见我没有吭声,桂珍姑姑怕刺激到我似的,照顾着我的情绪,耐心道,“良妃娘娘,你很聪慧,总是观察敏锐,能先人一步洞察秋毫。这些年留着木簪必是对父母双亲抱有期望,太后娘娘只是愧疚于之前对你的误伤,所以迟迟不敢与你相认。一来是知道你心中有怨,二来也是以为这样可以更好的护着你”

    我怨怼道,“那为何今晚又要与我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