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海媛珠一回到华章宫就将所有奴才传唤到院中,要将私下与华婳结为对食的奴才揪出来。很快这风声就传遍了六宫。

    翌日清早,晨雾渐淡,一缕熹光爬起,给窗框镶上银缎。原以为会是个晴爽的好天气,不多时,流云团团聚拢,宫廷寂寥冷翠了几分。我刻意在去宁康宫给太后请安的路上与淑妃相遇。身边只带着花囍这个大丫头。

    淑妃朝我欠了欠身,难得也有意和和气气的与我并肩而行。她道,“今儿一大早起来梳妆,就听奴才们说昨夜华章宫在审讯下人。本来我觉得无关紧要,只是,这事好像关乎到去年中秋那夜良妃娘娘今早可有耳闻?”

    我点了点头,“自然是听说了。”

    淑妃又接着道,“华章宫的太监小林子与中秋死去的宫女竟然是对食。这般私相授受的关系,真是叫人意外。我记得去年请了仵作来尸检,说华婳是先被钝器击晕后才被摁着脖子强行灌下毒药的。莫非,是这小林子所为?可是,这小林子是海嫔的奴才,他若是受了海嫔指使,昨夜海嫔又为何要做出审讯的举动?岂不贼喊捉贼?”

    一路步移景易,只有曲栏深处的洁白苫葡花,幽馥犹在。我身侧的花囍替我接话道,“听说海嫔娘娘是怀疑小林子对外勾结,参与了去年中秋使坏一事。恐受牵连才连夜审话。现在,小林子是承认了自己与华婳早前结为对食,但对杀害她一事儿概不承认。”

    “海嫔如此这般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必是知道了点什么。”淑妃思忖了会儿,又恨的牙痒痒。若非去年被华婳和她背后之人算计,她也不会从位同副后的贵妃之位降黜坠落成如今黯淡的样子。

    我将她含恨的神色尽收眼底,故意循循引导,“这半年来,海嫔没什么机会见皇上,连太后也早冷落了她。犹记得之前,太后可喜欢听海嫔那张小嘴说讨巧的话儿了。如果真有人想嫁祸海嫔,那她连夜纠察,要么是着急撇清关系,要么是想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将功补过吧。这背后行凶的人让你我互相冤枉撕咬也就算了,连太后都险些被拉做垫背。太后娘娘重视名节,若海嫔能率先替宁康宫洗刷嫌疑,便能重获太后欢心。说不定没过多久,还能仗着这份功劳,慢慢的与你我平起平坐了呢。”

    “区区一个嫔位,入宫不过三年,得不到皇上恩宠,还无儿无女,凭她也配?”淑妃嘴上不屑,眉头却紧蹙了起来。排序在良字之下本就不爽,怎么能再容曾经给自己提鞋的海媛珠与自己平分秋色呢。若自己能顺着海媛珠的线索,查出点眉目,然后再去邀功,就算不能一下就恢复贵妃之位,但好歹也能重获皇上好感,缓和与太后的关系吧。心中打起了如意算盘,淑妃走起步来都轻快了许多。

    在宁康宫见到宸妃时,她神色如常,还跟几位贵人美人有说有笑的。大概是她的座位距离青釉鸡熏香炉最近吧,清新宜人的味道充盈在鼻尖,最是宁神稳气。太后坐在高位上,将下座的妃嫔们巡视了一圈。只是看向海媛珠时,分明多停留了半刹。她抬声道,“海嫔,昨夜你宫里动静不小啊。”

    “嫔妾不过是收拾了个吃里扒外的奴才,惊扰到太后娘娘了,真是万万不该。”海媛珠赶紧站起来福了福身,以示歉意。

    淑妃明知故问道,“如何吃里扒外了?”

    “这小林子瞒报自己与去年漪澜殿死去的那个小宫女华婳是对食一事儿。若他是替人消|灾的凶手,而我又是他的主子,岂不容易叫我也沾上嫌疑。我祖父自小教导我要清清白白做人,可不能叫人污蔑了去。”海媛珠恳切的望向太后,表达自己的无辜。

    宸妃以手绢掩了掩唇,低声道,“海嫔你怎么知道他是替人消|灾?小林子之所以瞒报与华婳的关系,可能只是为了自保,避免被她牵累呢?你想想,华婳牵扯到祸害皇嗣和妃嫔那么大的罪名,你若是小林子,你恐怕也会三缄其口,明哲保身,不愿承认自己与华婳有牵扯吧。”

    我悄然打量起宸妃,她之所以还能气定神闲替奴才说话,恐怕是以为小林子的将罪证全都烧毁了吧。再转头望向宁康宫偏殿露出的铜壶漏刻,算了算时间,皇上也该下朝了。

    波诡云谲,局势瞬息万变。此刻,前朝发生了什么,后妃们还不可知。倒是太后身边的人消息灵通,趁着给太后奉茶的功夫,在她耳边传达前朝最新出炉的急讯。见太后倏地沉下脸,下座的妃嫔皆慎小谨微了起来。好在没一会儿,皇上来了。

    翁斐落座后,朝着太后说了些问安的功夫话,便拨起了茶喝。

    太后对前朝之事心有不悦,还是笑吟吟道,“皇帝似乎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