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棠忠心护主,听了淑贵妃不分青红皂白的话后,遽然朝翁斐跪下,替我辩驳道,“琼嫔娘娘是不过偶然遇到襄阳王,出于敬重,才与襄阳王寒暄了几句。襄阳王行动不便,每次出行都需要侍从跟随。而琼嫔娘娘身边又有奴婢随行伺候。奴婢愿以性命起誓,娘娘与襄阳王之间断断没有一丝半点儿的私盐私醋,僭越之举。退一万步说,奴婢在御前伺候多年,对皇上忠心贯日,不可能为了包庇才做了几个月新主子的琼嫔娘娘而欺君罔上啊。”

    翁斐对我的呵护,玉棠所做的辩解,都使我动容。似寒风之后春雪初融的暖,煨熟了溪上的桃花落在了心涧。这世上还是有人愿意坚定为我出头,为我遮风避雨的。

    翁斐以警示威慑的眼风扫了一圈大殿内听戏的人,然后将视线不带温度的落到了赵姝环惴惴不安的脸上,“朕就问你一句,你可是亲眼所见襄阳王与琼嫔有出格之举?”

    赵姝环底气渐弱,瘫坐在地,有些词钝意虚,“臣妾是听华婳那丫鬟说的她把场景描述的绘声绘色,使人深信不疑臣妾以为她没有理由刻意蒙骗我啊”

    “所以你承认自己是道听途说,并非亲眼目睹了?襄阳王半生戎马,为国家鞠躬尽瘁,功若丘山。你身为贵妃,位尊却德薄。未分黑白就对一位德高望重、建立功勋的老臣嗷嗷谗口,真真是德不配位。”翁斐身上有股雪虐风饕的冷厉气息,他乘胜追击,步步逼人。殿内众人不觉屏气,莫敢仰视。

    见从来都目使颐令、大摆架子的淑贵妃一夕落入平阳,狼艰狈蹶。宸妃与海媛珠等人都不禁暗爽了一把。尤其是如今这种情形,皇上的后宫中目前地位最高的女人与最受宠的女人短兵相接,斗得两败俱伤,真是让人喜闻乐见啊。

    淑贵妃无暇他顾,面色惨白着,抓住翁斐的衣角,仿佛不死心的握住海上最后的浮木,“皇上,可是推臣妾落水确实是琼嫔所为啊。她从背后猛将我推入水潭,然后一溜烟的跑了。不对等等”话说到一半,淑贵妃猛地顿悟了,在脑中仔细回想了一遍当时的细节,“臣妾被推入水那一瞬间,确实是瞥到了琼嫔今夜穿的衣裳,不过未看清人脸,只看到一个背影。可是琼嫔怀有身孕,行动迟缓,好像是不大可能健步如飞的而且,既然她已经逃跑了,为什么又要带着玉棠回来呢若为了洗脱嫌疑才装可怜跟着我一起落水倒也不值得冒那么大的风险啊皇上!臣妾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了啊。定是有人引君入瓮,要我与琼嫔两虎相斗、鹬蚌相争,然后她再坐收渔翁之利啊。”

    一旁的宸妃见淑贵妃终于后知后觉,蠢驴开窍,不禁生了一份心虚意怯的紧张。本来不愿引起太多注意的她忽然开口道,“如今这种情势,最关键的人证已经死了。没人敢确认贵妃娘娘您是贼喊捉贼,还是真的负屈含冤了。”

    说罢,宸妃又极是恭顺的向着翁斐提议,“皇上,今夜的整个事件,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朱公公没有被审讯吧?此人站在中枢位置,上联络贵妃娘娘,下接洽漪澜殿的宫女儿。他才是案情的核心啊。”

    侍立在一侧的安详意主动回话道,“宸妃娘娘您放心,皇上早已授意奴才们去将那小朱子扣押审讯了。”

    “可审问出什么东西了?”宸妃追问道。

    安详意只一瞬,看了眼翁斐的眼色,便缄口结舌,不肯再多透露什么了。宸妃也不傻,识趣的低眉颔首,退后了一步。

    夜已深沉,白日里煊赫宏丽的宫殿,覆盖上了一层寒凉幽寂。宫灯摇晃在夜风里,影影倬倬。白头宫娥仰头望月。明明也不觉得热,可手里摇着的秋扇,就是不愿意停下来。

    漪澜殿这边儿,银色的蜡烛依旧映照着屏风上的释迦山青山图,混着些许幽幽的月光,让原本春水微波,秀丽叠翠的景致添了一丝孤冷与索寞。

    “太后娘娘驾到——”随着殿外尾音拉长的通报传来,王太后在众位仕女的服侍中,下了龙凤舆车,雍容威严的迈入了漪澜殿。

    我虽身子虚弱,仍跟着大家跪地朝她问安。目光爬上王太后衣摆时,忽然意识到,她仍旧穿着着宫宴上那一袭隆重的梅花纹绛紫色宫服。如此厚重的衣裳穿到现在也不曾换下,说明,她一直都未放松歇息?或许早有警备,注定了想来一趟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