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李红云跟白国青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从早上出门,到晚上回家依旧在吵架。

    一进门看到满屋的狼藉,俩人衣衫不整,白国青半边脸红肿,还有指尖的挠痕。

    她猜到俩人肯定在她回来之前打过架。

    以前她都不会去劝架,避免自己受伤,尧悦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回到自己卧室里。

    后来发现自己的衣柜被人翻动过,洗干净的衣服丢的哪里都是。

    尧悦心里团着火,不停地燃烧她仅有的理智。

    他们不分日夜的争吵,尧悦困惑为什么还不离婚。分开对两个互相看厌的人来说,都有很大的好处。

    李红云又哭又闹,餐布被撕扯成条状,随着窗口的风飘在半空。

    白国青摔门而去,她回到卧室趴在床上继续哭。

    哭白国青怎么说变就变,哭白国青人面兽心,原本的生活好好地,她也有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只要白国青没做出那件畜/生不如的事情,他们的生活会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

    李红云也会有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叫一声真正的妈妈。

    从她怀孕开始,白国青三四个月没上过她的床。他性/瘾大,正好就职的学校里,有个容貌各方面出色的女孩子。

    她出现的一瞬间,就把白国青这么多年看过的世界粉碎的一干二净。对方有着这个年纪没有的成熟和漂亮,还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优雅。

    他农村出身,哪怕是上了大学,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他不是什么好人,有着陈腐的想法,认为对方哪怕自尽也不会把自己给供出去。

    白国青出事后,进了监狱,不知道要判多少年。她到处去请律师,找人托关系,对方看着她挺着个肚子,看着可怜。

    可是李红云也实在算不上可怜,去女孩家里叫嚣辱骂对方勾引自己的丈夫,破坏自己的家庭。搞的对方鸡犬不宁,搬家好几次。

    后来叫来了警察,也是那次,她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她情绪激动流了产,赶到医院做手术前子宫污染严重,事后摘掉了子宫,被剥夺了这辈子做母亲的希望。

    尧悦没开灯,夜色溜进室内,披盖在她身上。

    她不是没厌恶过自己的出身,甚至觉得自己呼吸一口空气,都会污染这个纯净的世界。

    她睁着眼睛,透过黑暗看着发霉的墙角。

    室内蚊子嗡嗡鸣叫,夹杂着屋外炒菜的声音,还有后妈痛哭的声音。

    尧悦脑子静不下来,在学校是这样,在家也是这样。她快被逼疯了,无形的大手遏制她的呼吸。

    李红云没做晚饭,尧悦也没有饭吃。她那双手干什么都行,就是缺少做饭的天赋。

    肚子饿的咕咕叫,偏偏隔壁香葱进热油炸出来的香味传来。

    她从床上起来,坐在阳台上,闻闻香味。

    这时隔壁玻璃门被人拉开,陈嘉乐手里端着碗葱花面出来。

    他在黑暗里看到一双明亮又迷茫的眼睛,唇角勾起,微微抬起手臂,让她看自己手里的面。

    “我还想着能不能把你给叫出来,没想到你自个儿便出来了。”

    “干什么?”尧悦有气无力地抱着膝盖。

    陈嘉乐端着碗的指尖被烫红,“我知道你没吃饭,特意多做了一碗给你。”

    尧悦别过脸,“不吃。”

    “没毒,还很好吃,你试试。”陈嘉乐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她。

    “我不饿!”尧悦闷声闷气地说。

    陈嘉乐笑话她,“就会在我这里嘴硬是不是,尧悦,这碗很烫手,你不吃我就这么烫着。”

    他话音刚落,尧悦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气氛一瞬间变得尴尬,尧悦羞得起身就要走。

    可是站起来一瞬间的眩晕,尧悦又顺着门框坐在地上。

    “你该不会低血糖了吧。”陈嘉乐语气关心。

    尧悦捂着肚子,一脸委屈地看着那碗面。

    陈嘉乐像是看透她的心思,小姑娘年纪小,自尊心太大。谁也不能让她屈服,就连她自己也不行。

    “算我求求你好不好,吃掉这碗面,乖。”陈嘉乐语气温柔,眉眼带笑。

    在小楼里,他像是春天带着花香的风,也像是冬日里少见的暖光。

    尧悦顺着他给的阶梯下,这次有经验,扶着墙角慢慢站起身。靠近他的栏杆,伸手接过面条。

    她碰触到陈嘉乐的指尖,被滚烫的温度给惊讶到。

    “那么烫你一直端着干嘛,不知道放在地上吗?”尧悦不是心疼他,只是找到一个理由去骂他。

    陈嘉乐微微低头,抬手摸了下鼻尖,“对对对我傻,只要你吃了面,怎么骂我都行。”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只要这碗面是放在地上的。

    尧悦肯定是觉得陈嘉乐在羞辱她,看都不看一眼就回到房间里。

    尧悦夹了一筷子面,放在唇边吹了吹,咬掉一大口。

    他做的面软,都不用怎么咀嚼。

    “你妈就不问你为什么多做一碗面?”尧悦问他。

    “面条是我下的,我妈不知道下了多少。她吃完饭就回房间休息了,更不知道我会留给你一碗面。”

    现在会做饭的男孩子屈指可数,更何况像陈嘉乐这样的高材生。一般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用干,只要他好好学习。

    没想到陈嘉乐会做饭,味道还很不错。

    尧悦觉得当他女朋友的那个人,肯定是很幸运的。

    她嘴上讨厌陈嘉乐,看他不爽。

    其实她心里十分清楚,像陈嘉乐这样的人很优秀,符合很多女孩子心里另一半的标准。

    有很多人会喜欢他。

    “陈嘉乐,你为什么就非得要帮我到这种地步。”尧悦喝了一口面汤,满口浓重的葱花香。

    “我对你一点也不好,很凶,如果有人这样对我,我会很讨厌对方。你一点也不讨厌我吗?”

    陈嘉乐犹豫了一会儿,给出一个比较满意的回复,“不讨厌啊,你呢,就像楼里其他人对我的评价,我喜欢帮人,是个烂好人。你不是特殊的,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在我眼里,你只是邻家一个性格可爱的妹妹而已。”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刚好踩在了尧悦的心理防线上。

    烂好人,符合她对他的认知。自己不是他特殊对待的,也不用担心对方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

    尧悦渐渐地放松警惕,加上饿极了,没几分钟面汤下肚。

    “我去给你洗洗吧。”

    “不用。”

    尧悦一脸严肃,“我吃你的,还要你洗碗,我心里过意不去。”

    丢下这句话,也不听陈嘉乐说什么,便走进房间。

    陈嘉乐手臂倚在栏杆上,在黑暗中,仅微弱的灯光,与对面那只满身肌肉的黄狗对视。

    陈嘉乐知道养狗这家喜欢去郊外捕捉兔子,所以这条狗不是宠物狗,也不是看家护院的,算是半条有野性的猎犬。

    他们楼下那家因为养狗的问题,吵架过好几次,所以关系很不好。

    还有对面四楼最里面的那间,女的每天带回来不同的男人,他还见到过住在一楼中间那屋的男人去找过女人。

    那个女人每天穿着低胸装,见到陈嘉乐调戏他一下。

    只是她很害怕狗,那条狗也不喜欢女人,还对她高跟鞋撒过尿。

    而陈嘉乐跟那条狗,像是熟悉了一般。

    还是那条黄狗每叫一次被揍一次,不再对着陈嘉乐嗷叫了。

    尧悦听着他们卧室里,传来李红云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毫无波澜,这种事遇见多了。

    她敢打赌,今天晚上白国青回来给她说几句好话,明天李红云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给他们做饭吃。

    她偷偷进厨房洗完碗筷,又轻轻地回到房间,小跑来到阳台上。

    晚风吹动少年蓬松的发丝,离得近,还能闻见对方身上高级洗发水的香味。

    尧悦都用的超市里十几块一大瓶的廉价洗发水,护发素对她来说都是奢侈品。

    这种沁人心脾,又说不出来的橘子调的香味,搭配夏天的晚风,有种青涩的意境。

    “给,我用洗洁精洗过,很干净的。”尧悦每天看他穿得那身一尘不染的白t,断定他这个人一定是有很严重的洁癖。

    陈嘉乐接过来后,语气淡淡地对她说了句稍等。

    没过多久回来后,看到尧悦无聊地看着楼下,见她没走,他心里有种说不来的欣慰。

    尧悦见他在笑,有些困惑,“你笑什么啊。”

    陈嘉乐摇了摇头,“你没走?”

    尧悦顿了顿,“你以为?”

    “我以为你会走。”

    尧悦白了他一眼,“再怎么说,我也是吃了你做的饭,不可能吃了你的东西,就立马回去的道理。”

    陈嘉乐听着她这番话,忍不住笑出声,“怎么,你接下来要对我说一番什么感言?”

    尧悦咳嗽了一声,“那倒不至于。”

    “就是,陈嘉乐,我跟你说个事。”

    陈嘉乐嗯了一声,眼神清澈地看着她说。

    在他的目光下,尧悦语气真诚。

    “你不用对我像对其他人那样好,按照我后妈的话来讲,我就是一条怎么养都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不会因为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很好,在我眼里,你就像是一个没脑子又很廉价的笨蛋,你的好那么普遍,我不会对你有什么感恩心的。”

    尧悦一股脑地,把心里的话全部往外吐露出去。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的话很伤人,不太情愿地补救。

    “我从刚才开始,才意识到你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所以我良心过不去,特意跟你说一声。”

    “不过呢,大部分人还是觉得你很好,就是,我不是而已。”

    尧悦小心翼翼地去看陈嘉乐的表情。

    对方没什么表情,眼皮微微搭下,他什么情绪自己也看不清摸不透。

    尧悦真正地去观察陈嘉乐后,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陈嘉乐心里的想法。

    过去不知多久,就在尧悦犹豫要道歉的时候。

    陈嘉乐掀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尧悦那张略显急切的脸。

    “没什么事的尧悦,我没受伤。”

    翌日,清晨的寒气顺着玻璃窗的缝隙吹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由于昨天晚上一直记着,陈嘉乐最后的表情和话的语气,搞得她一晚上没睡好。

    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歉意和对不起。

    陈嘉乐是唯一一个。

    要是他骂自己也好,偏偏又要用那样的语气说没事的。

    一定要把好人这个人设做到底,让她感觉自己行为恶劣,像是在欺负他一样。

    尧悦吐出嘴里的泡沫,看着镜子里,自己眼底下浮现出的黑眼圈。

    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把牙刷和牙膏放好位置后,随便用水拍了几下脸,清醒清醒出去了。

    有转变的人,不是尧悦一个人。

    昨天晚上白国青没有回家,李红云今天早上也没有起床,厅里还是狼藉一片。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

    尧悦小心翼翼地从碎玻璃上走过去,打开门,不巧地撞见陈嘉乐和他母亲出门。

    他母亲把头发全梳在后面,用黑色丝带绑住。

    女人皮肤很白,涂了点口红,增添几分气色。

    女人看到尧悦,对她礼貌微笑,“我昨天约好你妈妈今早一起去打牌,怎么没见你妈妈出来呀,平时这个点她都会去把洗好的衣服晾出来。”

    尧悦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父母的事。

    又有点好奇,女人每天都在家,不会听不到后妈那有力刺耳的嗓门吧。

    “你身体不好,偶尔打牌放松身心。今天你说没什么胃口,我带你去闹市上吃碗凉粉。”陈嘉乐看着母亲的眼神温柔如水,俩人角色调换,而他才是女人的家长。

    “我再不好,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弱不禁风。”女人握住他的手,无奈地笑笑。

    恰巧一个邻居大妈路过,听到陈嘉乐的话,笑着打趣道:“你儿子对你那么好,难怪你没有丈夫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他随他爸爸,他爸爸虽然跟我感情不和,但是也是一个极好的人。”女人语气从始至终都很温柔。

    尧悦听到女人的话,脑海里浮现一个成年版的陈嘉乐。

    而那个邻居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语气有点酸,“可是啊,你儿子这样对你好,怕是以后找不到老婆哦。”

    “现在小姑娘都不喜欢对妈妈很好的男孩子,说什么妈宝男。”

    女人面子上还在笑着,尧悦却看见对方眼底闪过一丝骇人的阴戾。

    对于这么温柔的人,却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些熟悉的气息。

    “是吗?”女人摇头笑笑,“嘉乐还小,不着急找女朋友。”

    邻居大妈听了她的话,眼神诡异地把陈嘉乐当物品一样上下扫视。

    “可你儿子看着有二十了吧。”她对女人说,“现在小孩子都早熟,说不定背着你谈了几个呢。”

    陈嘉乐一只手打开房门,扶着女人进去,转过头的那瞬间,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他对邻居大妈说,“我虽然二十了,但现在还是以学习为主。我们家思想很传统,该上学时绝不会去做不该做的事。”

    “更何况,我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留下这句话,陈嘉乐关上门,把她们俩留在了外面。

    邻居大妈和尧悦都同一时间感到奇怪。

    尧悦学校里长得稍微好点的男的,每周都在换女朋友。好多女人对他们爱的死去活来的,而陈嘉乐方方面面很优秀的男生说自己从未交往过。

    尧悦觉得他说自己没跟别人说过,还会相信那么一点。

    但是说自己从来没交往后,她是不太相信的。

    “真奇怪,再严格对孩子,孩子都长那么大了,该谈对象就得谈。”邻居大妈小声嘀咕,“不会单身太久,把自己儿子当男人了吧。”

    尧悦心里不悦,在对方离开的时候,挡在她前面,把那个邻居大妈给吓了一跳。

    她向邻居大妈问道,“阿姨,叔叔在家里没啊。”

    邻居大妈打量着尧悦,疑惑地说,“没有啊,怎么了。”

    她们平时见面都不会打招呼,心里疑惑这个小姑娘今天抽哪门子的风。

    尧悦眨了下眼睛,表情难堪,“该不会吧。”

    “不会什么?”邻居大妈连忙问。

    尧悦有点难为情地说,“我卧室房间正好对着对面的楼……所以……我看到叔叔一大早在对面四楼抽烟。”

    邻居大妈脸色铁青,这里的人没人不知道,对面四楼那个女人是做什么的。只要这里的男人出现在对面四楼,就意味这跟那个狐狸精搞过。

    筒子楼脏乱差,胜在房租便宜。也因为价格便宜,还不需要身份证,这里蜗居着很多低素质,或者见不得光的人。

    邻居大妈一时间觉得天都塌了,可没过多久,结合自家男人最近的表现,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难怪自己家那口子,最近在床上表现的很冷淡。

    以为是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几个,对那种事不感兴趣了。

    没想到是对别的女人有兴趣。

    宁愿上千人爬的婊/子,也不想多看自己一眼。

    尧悦往上抓了抓背包带,语气礼貌地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上学了,阿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