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挂在金陵住地的中堂上。这样,所有来曾府试探风向的人,从这副对联中,就已经明白曾国藩的心迹了。

    实际上对曾国藩来说,他不是没有考虑,而是考虑得已经非常彻底了。曾国藩清楚地明白目前的形势: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进”——拥兵造反,推翻清廷,自立为帝;二是“退”——自剪羽毛,释清疑忌,以求自保。

    对于曾国藩来说,他显然不想继续打仗,多年的战争已让他彻底厌倦,更何况自己的身体和精力每况愈下,继续争权夺利,对于他来说,已没有太大的兴趣。

    曾国藩自那一次不告而辞回乡之后,人生的态度已亲近黄老哲学,几乎没有攀登顶峰的野心。水满则溢,月满则缺,曾国藩深得三昧。因此他宁愿自己的福分和运气不要太好,所以他把自己住的地方,命名为“求缺斋”,也是这个意思。

    不仅如此,曾国藩越来越迫切想退隐归田颐养天年,在往后的岁月中,尽情地享受生活,读读书写写文章。

    既然没有前进的路,那么身心疲惫的曾国藩就不得不寻求退路了。

    他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只有迅速表明自己的态度,才能安全度过危险。那段时间曾国藩无论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的日记中;无论是在给朝廷及同僚友朋的奏章和信函里,还是在给兄弟儿子的家书中,都用不同的语言和口气表达一个共同的意思:胜利得力于别人,自己无功可居。

    并且,一向行动迟重的曾国藩变得迅猛异常,一是果断地杀了李秀成,二是给朝廷上了一本《粗筹善后事宜折》。

    在奏折中,曾国藩对朝廷有两点建言:一是在两江范围内,全面恢复科举;二是请求裁减湘军。

    很快,朝廷同意了曾国藩的意见。他立即以两江总督名义大告两江:当年11月份将在两江地区恢复科举,进行甲子科乡试。

    与此同时曾国藩还压下了两江总督衙门、江宁布政司、江宁知府等官衙的兴建计划,将经费用在两项建设上:一是重修满城;一是恢复江南贡院。

    修复满城,完全是出于政治原因,曾国藩是想以这样的姿态,消除朝廷对于自己拥兵自重的怀疑,他就是要让朝廷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地方汉族大员,对于清朝天子是极度尊重的。

    曾国藩清楚地明白一个弱小民族的心理,也明白孤儿寡母统治的恐慌。至于恢复科举倒是出自他的真心。

    作为一个曾经的读书人,曾国藩一直想为天下的学子做点什么,而且恢复江南贡院,明显地可以笼络江南士子的心,起到稳定局势的作用。

    后来事情果然如曾国藩所料,科举的恢复使得社会一下子变得有序起来,两江一带的年轻后生因为有了出路,又开始专心求学,变得安分守己了。

    在裁减湘军方面,曾国藩可谓是计划周密,他向朝廷建议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湘军已“无昔日之生气”,奏请裁汰遣散想马上裁三四万人。

    还没等朝廷答复,曾国藩就擅自做主,在没有经曾国荃同意的情况下,以曾国荃有病为由,上奏朝廷请朝廷不要安排曾国荃担任浙江巡抚,让他回老家养病。

    曾国藩担心的是,毫无城府的曾国荃因为沉不住气而坏事,并且曾国荃因为攻城之后的大肆屠杀,以及太平天国银库大量金银失踪事件,得罪了不少人,若不暂时避一避,很可能首先遭殃的就是他。

    曾国藩的请求正中朝廷下怀,朝廷很快同意了曾国藩的意见,并且在上谕中很是慰问了曾国荃一番。慈禧还特意让钦差送来一支六两的大人参以示龙恩。

    直到此时,曾国荃才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曾国荃很不高兴,以为兄长有意排斥自己。不久在湘军将领秦淮河的一次聚会上,曾国荃借着酒兴,大发牢骚搞得曾国藩一时下不了台十分尴尬。

    不管怎么说,在曾国藩的强硬手段下,湘军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自我裁撤,一时震惊了整个大清官场,各地督抚都怀着莫名心情看着两江发生的变故,一时间湘军再次成为全国瞩目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