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如此的神奇,以至于让人平白无故的感到毛骨悚然。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黑夜的景象其实和白天是差不多的,区别只是在看得见与看不见上。

    不过,也有可能不一样,譬如现在。

    幸好有路灯,否则谁知道那一团诡异的东西到底还是不是人?当那个站立着的人转过身来的时候,胡婕拉着小和尚飞一般的跑开了。

    惨白的路灯在树影下摇摇晃晃,像个喝醉酒的老头在撒酒疯一样。小和尚早就丢掉了衣架,其实他觉得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刚才看见的倒背人,可能会有什么原因呢?毕竟他们都是人,怎么诡异也算不上恐怖。

    可胡婕却吓到了。或许她并不是被这两个人吓到,而是陈吉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门却没关。

    可能由于奔跑过于激烈,当俩人气喘吁吁的回到楼道时,竟然第一时间都没注意到楼道的不同。

    小和尚靠在墙壁上喘了一会,半眯着眼睛回头看了看,轻轻的说:“姐姐不要怕,他们没追上来。”与所见的恐怖相比,小和尚觉得倒是这个姐姐的一惊一乍更为吓人。

    胡婕拉住了小和尚,尽管努力的压抑着惊慌,可声音还是禁不住的打颤:“门...门...关了。”

    是的,胡婕当时出去的时候,由于太黑,就把门打开了,楼道里本应有或多或少的灯光,可他们进来后却忽略了这个细节,直到刚才。而此时,离他们的房间已经很近了。

    有没有可能是被风吹的?有,有可能是风,但是房门是向内开的,楼道再大的风,也只会把门吹开,更何况没什么风。

    窗户那边进来的风?不可能,窗户已经被关的死死的。

    虽然关着门,可从门缝中可以知道,屋子里的灯被人关掉了。小和尚忽然摸了摸微微长起的头发说,会不会是大哥哥自己起来关灯关门的啊?

    嗯,倒也有这个可能。

    在黑暗的楼道里摸索了这么长时间,当胡婕突然推开门之后,发现室内的视线还是要比楼道好一些。至少能迷迷糊糊的看清一点点景象,毕竟有个窗户在那边。

    是的,她一推开门就惊呆了。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体不由自主的慢慢往后退。小和尚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并不是因为他视力比胡婕好,而是因为他站在胡婕身后。

    被小和尚挡住了后路,她努力的压抑着内心的惧怕,捂着嘴轻轻的问:“那是什么?”

    她看见了什么?这件事还得从衣架开始说。

    大半夜的,他们为什么要出去?不就是因为那个衣架把胡婕吓的睡不着觉。可是刚才分明已经把衣架锯断扔出去了啊,并且扔完之后还是一路狂奔回来的。为什么?为什么衣架又回到了房间里?难道是衣架自己跑回来的?悄无声息,并且还关上了门和灯?

    如果说它不是自己跑回来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这个可能性似乎更加令人头皮发麻——它不甘心被锯断,自己又长起来了。

    它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陈吉的床前,躯干微微倾斜。只是有一点让小和尚也不明白了,如果说这根古老的衣架能自己长起来,那它身上哪里来的这么多衣服?难不成也能长出衣服来?

    陈吉的呼噜声时有时无,他对身旁的怪异毫无察觉。呼噜声给清醒的两人注入了一些士气,至少说明这个衣架不会害人。如若不然,陈吉早就死了。

    胡婕在小和尚耳边说,要他悄悄过去开灯。小和尚起先是摇了摇头,但是幅度很小,胡婕没发现。她接着说:“你身手敏捷,姐姐笨手笨脚的,怕惊扰了它。快啊。”

    小和尚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的往里走。就在他手离开关只有一尺的时候,他停止了前进。昏暗中,好像看见那根衣架动了一下。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想继续前行开灯。

    衣架慢慢的转过身来,并慢慢的朝小和尚靠近。

    这下,小和尚也把持不住了,猛地往回跑。脚下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下就重重的摔在地上。衣架还在慢慢移动着,当它移动到一定的角度时,胡婕清楚的看见,这个衣架不是原来那个衣架。因为,眼前的这个衣架有一颗人头。

    她死死的捂着嘴巴慢慢往后退,可眼见着“衣架”已经离小和尚越来越近了,怎么办?胡婕急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她想大声的喊,喊醒陈吉,喊醒小和尚。可楼道也也传来了沉重了脚步声,仿佛是两个人在用一双退走路。这种被恐怖包围的感觉,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在省中医院时的情景,那是一种毫无希望,四周都充满了血腥和暴力的死胡同。出声就是死,而且会死的很惨烈。

    现在又来了。

    她很想自己晕过去,可偏偏又晕不了。不仅晕不了,听觉还无比的灵敏。楼道里,黑暗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的越来越快,选那条路,到底该怎么抉择?双脚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她扭头往无底洞一般的楼道看了一眼,狠狠的咬着嘴唇,往门里冲了进去。

    即便死,也要和陈吉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不孤单。

    再说,那个衣架不是没伤害陈吉吗?胡婕轻轻的关上门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一点,心一松。没错,若是它要伤害陈吉,恐怕不用等到现在。

    小和尚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跤,可能把他摔的晕头转向,正要说点什么,可嘴巴却被一双冰冷有力的大手捂住了,他想挣脱这种束缚,却发觉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胡婕,不明白她为什么关上门,还背对着自己。

    楼道里的脚步声终于还是停在了门口。不止是脚步声,还有对话。那仿佛是两条腿的对话,又像是一个人在和自己说话,声音是如此的相似。

    左腿说:“刚才他们就是跑进了这栋楼吗?”

    右腿回答:“也许,应该没错。”

    左腿又说:“刚才的声音是从这边传来的吧?”

    右腿再次回答:“应该没错。”

    左腿仿佛是一具冷尸:“那,好吧。”

    紧接着,敲门声就把死死握着门把手的胡婕吓得一颤,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咚咚咚”传来十分生气的敲门声。

    长时间的无人回应动摇了左腿的思维:“你真确定吗?”

    右腿笑着说:“应该没错。”

    左腿再次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反应:“去那边找找。”

    右腿回答:“好,应该就在那里。”

    脚步声渐渐远去,胡婕呼了口气微微转过身来,看见那副衣架竟然把小和尚按在桌子上,顿时好感尽失。刚刚离开的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她试图贴着墙壁去打开开关,却被对方发现了。

    胡婕动一下,衣架就动一下。她不动,它也不动。

    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就这样僵持了好久。也许是前边微微发出的鼾声再次给了她勇气,也可能是她被吓过头,憋足一口气说话了:“请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胡婕本以为打破沉默便能释放心灵,没想到气氛却更糟了。衣架在黑暗中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便再无音讯。她不死心,还想问什么,然而衣架却伸出了双手。

    是僵尸吗?国产电影里的僵尸?胡婕心头猛一颤,立刻否定了。

    这幅姿态应该是人在梦游吧。虽然不是僵尸,可胡婕心里一点也放松不起来,梦游?如果是这样,那不是比僵尸更可怕?

    试想,一个人在家里睡觉。半夜,莫名其妙的在床边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也在睡觉,并且是站着睡的。他睡觉的时候还能走路、唱歌、甚至...杀人...

    要不要吵醒他?胡婕知道,对梦游症患者来说,一般是不宜直接叫醒的,也很难叫醒,应该顺他自然醒来。可是如果要强行叫醒,要么会加重他的病情,要么当时就......

    想到这里,胡婕就把他当成一个病患来看了。

    “你叫什么名字?”胡婕轻轻的问,试图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信息,或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对方像是没有耳朵一样,呆头呆脑的看着胡婕。

    “我是一名医生......”见对方不回答,胡婕又说了一句。可这句话还没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一般来说,患者对医生是含有惧怕成分的。此刻要是激怒了他......

    对方身子动了一下。胡婕赶紧补救:“你不要怕,我可以帮你的。”

    这种情况,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也只能这样赌一把了。

    这次对方终于开口了,用极度紧张的口气警告似的轻轻说了几个字:“不要出声!”胡婕正一头雾水,敲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咚咚咚”

    再也分不清是左腿还是右腿在说话了:“确定是在这里了。”声音就隔着一张门板。可以想象,黑暗中,门外的人正用耳朵贴在门上一动不动的打探屋里的情况,不幸的是,被他发现了。

    他们不是已经走了吗?那沉重的脚步难道不是他们离开的声音?胡婕疏忽了一个问题,他们是两个人。只是一个人倒背着另一个人在用一双退走路而已。

    门外再次传来那熟悉的步伐,依然是那么沉重,仿佛背上还背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