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通风口吐的一塌糊涂,父亲说那有几十万头活尸被挡在围墙外。而围墙上则是人类在殊死抵抗。无数枝枪口对着密密麻麻的尸群不断的吐着火舌,而火舌所到之处则是一片片的血肉横飞。无数的血肉横飞最终汇成了血河,恶臭无比。

    关于那天所见,我不愿再多去想。在我的心目中,那道数米高的围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足足抵挡了它们十几年,不是那么容易被摧毁的。

    我合上陈伯给我的书,起身要去找他,我想让他给我解释一下我脑中关于这本书的一些疑问。

    今天围墙外的活尸并不多,三三两两的稀得很。上次那场大战足足持续了两天两夜,人们三天三夜没合眼。战斗的人们根本没机会合眼,而呆在围墙内的人更是没有睡意,当然了,最后的结局当然是我们胜利了,不然我也没机会在这里废话连天了。

    杀人容易埋人难,管杀就一定管埋。几十万具尸体清理起来也是十分费力的,最后把所有尸体丢到一堆,淋上汽油,一把火全烧掉了。

    那次安全区死了七百多人,是十几年来损失的最多的一次。所以陈伯也被父亲派去登记和抚恤阵亡人员的家属了。

    我来到地下室外边的安全区,只见人们都无精打采的或站在交谈,或坐在聊天,整个安全区毫无生气。再这样下去,安全区的人们和围墙外面的活尸们又有什么区别?毫无希望,真的毫无希望了吗?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吗?仅仅只是为了不被活尸分食而活下去吗?

    陈伯果然在一栋安置房门口写着什么,而在他桌子前,排着弯弯曲曲的队伍,队伍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相同的两个字,悲伤。

    远远的陈伯看见了我:“何希,你出来干嘛?快回去。”

    我没有回答他,迈开脚步冲他跑了过去。

    “你到这里干嘛?你父亲知道你出来了吗?”陈伯停止了登记关切的问。

    “我有点疑问,想问问你。”我觉得他真是忙昏头了。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陈伯瞪了我一眼,在我耳边小声的说:“这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

    “别把我当小男孩了,我已经长大了。父亲都允许我自由出入了,你当时在场的。你还担心什么?”

    “你......”陈伯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冲人群喊了一句话,就拉着我走了:“暂停登记,先休息半个小时。”

    来到不远处一栋简陋的三楼。陈伯倒了杯水递给我,我摇了摇头。他没有坚持,自己就喝上了:“你有什么问题,快说。你看见了,我忙的很。处理不好,对安全区是很大的隐患。”

    我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围墙上那些正在执行警戒任务的卫兵,转身说道:“你给我的那本书,是谁?”

    陈伯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把杯子送到嘴边,扬了扬眉毛:“你在说什么?”

    “书,你给我的那本书,你不会忘记了吧?”

    “我记得、记得,是我给你的。怎么了?”陈伯毫不在意的又喝了一大口水,吐出一口气。

    “书里的何秀龙,会不会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废话,当然有关系,他是你父亲啊,”陈伯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额头,“臭小子,你该不会是那天被吓傻了吧,可别吓唬我了。”

    “哼,我才没吓到哩!”我有点不高兴地挣开了他的手。

    “那你怎么连你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了?你父亲的名字难道不是叫何秀龙吗?”陈伯故作吃惊的望着我。

    “我知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我舒了一口气,正准备问第二个问题。陈伯却抢先开口了:“臭小子,我可没时间陪你玩,我先下去了。要是你现在不想回去,那就在这里待一会,一会自己回去吧。”

    还没说完他人就已经走下到了二楼楼梯间的转角。我追上去,扑在楼梯间栏杆上低头大声问:“那书中记载,我父亲在特战队执行任务的时候,嘴唇被医生的指甲划破了,怎么没有发生变异?为什么会这样?”

    陈伯一愣,但瞬间回过神来,他似乎并不打算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笑了笑,说:“真是个傻小子,难道你希望你父亲变成那种鬼东西?要真是那样,就没有你了。”说完就下楼去了。

    他肯定是小看我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毅力了,我追了上去:“你一定要告诉我,刚才你分明愣了一下,这其中肯定有隐情,你既然把书交给我了,就必然会料到我有朝一日要来问你这些问题!”

    “哟嗬,臭小子越来越聪明了啊。”陈伯摸了摸我头,把我头发搞的乱七八糟。

    “陈伯,你告诉我吧。都世界末日了,你还想对我隐瞒什么呢?”看着陈伯的表情,我觉得这次他一定会对我和盘托出。却不料等他想了好久,他才慢慢开口了:“这些我不知道,你要是那么想知道真相,就去问你父亲吧,只有他能回答你。告辞了。”

    望着陈伯逐渐变小的背影,我大声的喊:“那,书中的内容都是真实的吗?”

    陈伯没有回头,但这次他回答我了:“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这是经过前前后后上百人口述的,我只是负责记录。”

    我鼻子一酸,终于问出了我心中的纠结之处:“那书中有没有记载过我母亲啊?”

    这次陈伯定在原处,回过头看着我:“臭小子,一定有的。”

    回到了地下室自己的书房里,本来是要去找父亲问个清楚的,可是父亲离开安全区了。听说是在几百公里外发现另一个小型的安全区,父亲亲自去一探究竟。

    这是父亲一惯的风格,这也是我崇拜他的原因。

    可是我发现我犯了一个十分低级的错误:我竟忘记问陈伯我母亲叫什么。对啊,我是这么的想念母亲,可我竟然连她的名字叫什么我都不知道!

    父亲在我面前也从来不提母亲。

    也罢,就让我慢慢猜吧,既然陈伯说书中有记录,我就一定猜得到哪一个是我母亲,就当是献给天堂里的母亲一个小小的礼物吧。

    可是父亲,为什么病毒在他身上没有发生变异?据我所知,任何细微的伤口都会发生感染的。而且,父亲的创口还是在嘴唇上,为什么他没发生变异?记得去年还是前年,安全区内发生一起感染事件。起因是几个难民要求进入安全区,这本是一件小事。在例行检查完毕之后,没有发现伤口,就都让他们进来了。

    但是有一个难民的手臂,是被活尸划了一下,只是划出一道痕迹,似乎连皮都没破。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了,父亲一点情面也不讲,将那个人关在一个房间。

    人们都以为父亲太过于无情,可就在第三天半夜里,那个难民发生了变异,终于成为活尸大军中的一员。那次是因为父亲的细心才让大家逃过一劫的。

    可是......可是我要怎样才能相信父亲被活尸划破了嘴唇而不发生感染呢?

    慢着,他归队后还舔了舔嘴唇?甜甜的?

    如果是父亲自己身上有甜甜的东西,他是不会特意去思考一下的。那就只能说明一定是医生的手指上有甜甜的物质成分,到底是什么成分?难道真的简单到只是一颗糖而已吗?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不会,这些问题都是显而易见的。还有,第六机械化步兵旅到底遭遇了怎样的事情?竟然...

    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等他回来,一定要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