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名汉军手里持着刀枪,象疯了一样迎着匈奴骑兵直冲上來,

    他们受够了,千里逃亡,沉重的耻辱感时时压在他们心头,象一座大山一样,现在,他们要证明自己,他们可以死,但不能象原來那样在逃亡中死去,要死,也要死的象个人样才行,

    一名匈奴骑兵一枪刺向一个汉军士兵的胸口,

    那汉军士兵向前疾冲,手中的刀砍向匈奴骑兵,

    他本是长枪手,但逃亡的路上枪早已扔掉,现在这刀并不顺手,与骑兵对战更不方便,但他还有一个身体可用,

    匈奴骑兵的枪刺穿了汉军士兵的胸膛,

    汉军士兵的刀砍断了匈奴骑兵的肩,

    一千汉军就这样死去,一个不剩,但匈奴骑兵的大潮也硬生生的被这一千汉军士兵给顶了回去,

    卫长风的眼睛有些湿润,

    虽然他并沒有对这些败兵说过一句鄙视的话,但他现在很想给这些人道歉,

    这些人做过懦夫,但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证明,那只是他们一时的过错,他们仍是英雄,顶天立地的英雄,

    郑六就趁着这一千死士将匈奴骑兵打回去的机会急急的命令神机弩再装填,匆匆忙忙的看了一回神机车,跑回來向卫长风报告:“有两支神机弩已经损坏,三架飞矛已经不能用了,箭也不多了,”

    “继续发射,”卫长风吩咐,

    他沒有别的办法,现在停不得箭,不但停不得,就算全力攻击都阻挡不住匈奴骑兵,只能死撑到底,至于撑多久,看老天的意思吧,

    匈奴骑兵又一次卷了过來,

    迎着箭雨,冒着死亡的气息,这些骑兵再次冲上來,

    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有怒火,

    他们看到了汉军是怎样对着自己同伴的尸体拉屎撒尿的,看到了自己同伴死后仍被扒光了衣服堆起的那个尸堆,他们绝不肯放过汉军,哪怕因此全军死光,

    汉军的箭再次飞起,匈奴骑兵一波又一波的攻上,每一波都倒在前一波更前的位置,

    大潮又至,再次要冲毁堤坝,

    “箭要沒了,”郑六在听了一个跑过來的小都统的报告后向卫长风喊道,

    卫长风只是点了一下头,他的手轻按剑柄,

    沒了就沒了吧,他也沒办法变出箭來,如果沒了,只能用剑了,

    “运输队來了,”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卫长风急回头看去,只见两千骑兵正迅速接近,这一刻卫长风真想跪下來感谢苍天,

    终于來了,再晚一会儿,他们就得和匈奴肉搏了,

    运输队轻快的往前跑着,当先一匹马全力飞奔,不一会儿來到卫长风近前,是一个大都统,

    那大都统的脸是黑的,衣服也是黑的,而且到处破烂,甚至还有一股焦糊的味道,然而,他的马上只挂着半个口袋,明显的沒有装满弩箭,

    “怎么回事,”卫长风一见这情形,心一下子悬了起來,急忙发问,

    那大都统沒有下马,就在马上答道:“末将失职,东胡人趁着我军纷乱,烧了我们的军械库,只抢救出少量的弩箭來,”

    卫长风的头嗡了一声,

    如果沒了后面的供应,他拿什么制造弩箭,又如何來得及,

    那大都统将挂在马背上的半袋弩箭扔在地上,对卫长风抱拳行礼:“将军,请恕末将无礼了,”说罢一提马缰,直向匈奴军冲去,

    “不要,”卫长风大惊,急叫起來,

    晚了,

    那大都统已经直接冲入匈奴人的阵中,刀扬起,血飞溅,

    他死了,在手刃了三个匈奴骑兵后死了,

    卫长风的眼泪终于流了下來,

    以死赎罪,不,这不是赎罪,这是功劳,功可盖日月,名可传千古,

    “命令骑兵队撤到阵后,”卫长风急忙下令,“告诉他们,随时等候冲锋命令,擅自出击,死了也沒有意义,”他怕这两千人一起冲上去,要知道这两千骑兵可太宝贵了,关键时刻可能是改变战场形势的法宝,可不能让这些人因一时冲动而胡乱牺牲,

    命令才下完,身后又一队士兵跑了上來,这一回不是骑兵,而是步兵,一千步兵,领头的正是参将安稳,

    “禀将军,我们把所有的箭和矛都加工完了,”安稳说着,手却仍止不住的抖,看得出,他只怕也加工了不少,

    “立刻送上去,”卫长风急忙下令,“送完后就地保护神机车,”

    这一批临时加工的弩箭和飞矛加上方才骑兵运输队送上的少量弩箭和飞矛总算救了急,至少可以阻挡匈奴骑兵一会儿,但正式加工的弩箭和飞矛不多,而临时加工的则做工粗糙,效果不佳,加上神机车过度使用,许多连弩和飞矛筒、飞矛弓纷纷或损坏,或威力大减,攻击力比之方才实在差了许多,

    匈奴骑兵的逼近更加迅速,已经有两次攻到神机车边,虽然汉军有一千人在相护,神机车自身也有防护,但终于,有两辆神机车被毁,加上六辆连弩和飞矛已经完全损毁的神机车,二十辆神机车已经有一小半失去了战斗力,

    匈奴骑兵已经冲到神机车前,

    卫长风举旗,挥手,

    两千骑兵,等候在左右的六千汉军步兵一齐呐喊着冲向战场,

    现在,他沒有别的办法,只能带领全军肉搏了,虽然以八千人与十万敌军肉搏的结果可想而知,但他只能不去想,只去杀敌,

    卫长风在冲入敌阵前的最后一个命令是:“所有神机车和弓箭停止发射,全军出击,”

    然后他直冲入敌阵,太阿剑再次闪出剑芒,在匈奴骑兵的大潮中形成了一道无法阻挡的裂隙,他挥剑,纵马,來去如风,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去,哪里敌军多就杀向哪里,反正从现在起,多杀一个就多赚一个,

    四下里已经是一片混战,早已沒了阵形,也沒了弓形战场,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屠场,不是匈奴人杀死汉人,就是汉人杀死匈奴人,沒有人能活,也沒有人求活,每个人的想法都是:在死前再多杀一个,

    卫长风的汗已透衣衫,太阿剑的剑芒长已过尺,他杀到何处,何处就是一片血雾,无人可挡,无人能敌,无人能上前,但匈奴骑兵浪潮汹涌,他手中的剑再利,也无法尽诛,只能不停的挥剑,挥剑,

    纤离突然向侧边一跳,

    卫长风百忙中撇了一眼,却发现旁边现出一辆已经损毁的神机车,

    原來,不知何时,他已经退到了神机车边,如果不是纤离这一跳,他的后背就要抵在神机车上了,

    卫长风的心中一片冰凉,

    他本以为自己是一直在向前,但沒想到匈奴骑兵不断冲到,他居然被裹着慢慢的退后了,而此时他仍在匈奴人的包围中,这说明,汉军的阵势已破,整个战线已经完全失守,

    他知道此刻自己不是孤军奋战,应当还有许多汉军在和他一样拼命撕杀,但现在放眼看去,东也是匈奴人,西也是匈奴人,哪里看得到一个汉军将士,耳听得前方号角声又起,想一匈奴军已经动员起最后的力量冲过來,这一战,只怕整个汉军第三队要尸骨无存了,想到此前他肆意侮辱匈奴的伤员和尸体,匈奴人对汉军的伤员和尸体只怕也不会客气,看來,他们只所要身死而魂不灭,

    卫长风长叹一声,继续冲杀,他不断的砍杀着周边的匈奴士兵,但同时也在匈奴军的冲击下不断的后退,再后退,

    身后,有战鼓声,

    匈奴军的攻势突然停了一下,跟着,如同被一股更大的巨浪回击一样,匈奴骑兵纷纷后退,居然被击了回去,

    卫长风身边的匈奴骑兵也纷纷后退,不一会儿,卫长风居然透围而出,虽然他根本在原地沒有动,

    眼前现出一批汉军士兵來,这一批士兵明显不是第三队的人,个个衣甲不整,手里拿着长短不齐的兵器,但个个双眼血红,形如疯魔,匈奴军在这一批汉军的冲击下不断后退,居然无法抵挡,

    大旗晃动,一员战将出现在卫长风面前,是白起,

    白起的脸上现出兴奋的红晕,迎着卫长风大叫道:“全体中路败兵都不肯退往双城,末将只能将他们全带來了,”

    说话间,大批汉军士兵已至,其中有一半多的汉军士兵是赤手空拳的,显然,白起沒有足够的武器供给这些败兵,但这些人就那么空着手冲了上來,他们拾起地上的武器,不管是什么,拿起來就往前冲,找不到武器的干脆就用石块,用木棍,甚至用手,用脚,用嘴,沒有人后退,沒有人犹豫,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冲向前,卫长风甚至亲眼看到一个汉军士兵在被匈奴军一刀砍断了胳膊后,就抓起自己的胳膊当武器继续向前,

    卫长风突然想杀人,极想杀一个汉人,这个汉人的名字叫朱令,

    朱侍郎,看看你的手下,看看这些好儿郎,

    他们本是英雄,本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却让你给带成什么样了,你也有脸活在世上,

    他喘息着收剑,大声对白起说道:“传令全军,定远将军卫长风,愿与全体将士共存亡,匈奴人要想胜利,得先从本帅的身上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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