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风一呆,急问道:“此话怎讲?”他的确不明白。官场上勾心斗角他是知道的,虽然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但对一些官样文章和语带机锋之类倒也能看得明白听得懂,但这一回,他实实在在的不懂。看起来,他在战场上还要历练,在官场也是。

    白起又看了看帐门前,神情变的严肃起来:“卫百夫长,你可知道,为什么救济难民的银两没有发下来?”

    卫长风的脑袋有些乱。这两个问题是连在一起的吗?他摇了摇头。

    “因为皇帝陛下根本就没有给各县这笔款项!”白起一语惊天,“连年战争,国库早就空了,哪里有钱救济难民?”

    卫长风惊的嘴都张大了。根本就没有救济款!既然如此,县令哪里有钱去救济难民?现在,他懂了!

    此前按他的想法,县令是自己不想承担这笔款项,所以将公文发往上司处,等上司批下款项再发给难民,他这一千两虽然不多,但至少也可先救个急,等到国家的救济款到了,难民也就有了着落。无论如何,他这算是帮了县令的忙,就算他不求县令感激,至少也不至于让县令为难。但现在,他这一救,却正好让县令为难了,难不成让大家都知道,他卫长风可散财救人,县令却不能发救济款?不但县令为难,往上各级都为难,甚至连皇帝都要为难。这不是把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并扔到“见死不救”的名头下了吗?

    “那么,战死家属的抚恤可有?”卫长风心惊胆战的问道。

    “有。”白起点了点头,“只不过,银两减半,而且先付半数,另半数,”他顿了顿,“待国家安定后再发。”

    简直是放屁!

    卫长风几乎要骂出声来。

    抚恤减半,因为国家无钱,也就罢了,但先付半数是怎么回事?还“待国家安定后再发”,国家哪一年安定?什么情况下算是安定了?究竟是指没有了叛乱还是指没有了抢劫盗窃?这种官腔,不是明明的在赖帐?

    白起猜得到卫长风的心思,悄声道:“那未付的一半,在兵部。据说是用来充实军备了,但究竟充实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卫长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好吧,他承认,他的确给赵自安弄了个大麻烦。

    如果他大张旗鼓的散发银两给难民和战死者家属,不但让大大小小的地方官们难堪,也让兵部众人和各高级将领难堪。但是,难道那些难民挣扎在生死线上,孤儿寡母们无以为生就不让这些人难堪了?

    一股怒意涌上卫长风的胸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我一定要把这笔赏银发下去。”

    “如果你大张旗鼓的发下去,这笔钱一文也到不了难民和将士家属手里。”白起冷静的答道。

    卫长风的心里一动,看着白起说道:“我只求将钱发到难民和将士家属手里,至于如何发,我却不在乎。”

    白起笑了,他伸手拉过纸笔,嘴里说道:“既然如此,我来试一试。我给县令写一封私信,我想,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笔钱发到该得的人手中的。”

    “不要说是我发了这笔钱。”卫长风急忙说道。

    白起停下笔,看着卫长风。

    “我强行夺下了兴城难民的包裹,”卫长风轻叹了一声,“他们会恨我的,如果知道这笔钱是我的,他们可能会不收。”

    白起再次慢慢提笔,神情却有些犹豫。

    卫长风见白起仍是犹豫,慢慢的说道:“做人但求无愧于心,何必妄求虚名?”

    白起大拇指一挑,不再说话,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已经写罢,将信递向卫长风。

    卫长风没有接信,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白参将,末将很有些累了,如果没事,末将要回去休息了。”

    白起再次微笑。

    这就是卫长风,听得白起说这件事他能办好,就全不再理,至于是怎么办的,是不是说了这笔钱是来自卫长风的私囊,一概不问。这是胸怀,也是信任!

    “我这就派人将信送去。”白起收回信纸,封好了口,扬声叫卫士。

    卫长风向白起行了一礼,漫步出帐。这一刻,他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虽然他无法挽回那些将士的生命,无法让难民们安居乐业,但他真的尽力了,而且,他还将继续流汗、流血,为国家,为这些百姓。他不求难民们理解,只求心安,只希望午夜梦回,不会因想起这些事而羞愧的无法再次入睡。

    他不会追问白起那惊人的消息是怎么知道的,这样的事,绝不能问,更不会追问白起这笔钱究竟能不能安排好。他知道白起是什么样的人,这是一个事不轻言,言之必践的人。如果白起说了他一定能办好,就绝不必再问第二次。

    现在,他要回帐休息了,虽然身体的累已经休息过来了,但,他的心里好累。他漫步往前走着,绕过一个小校场,猛然间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