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其实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宋脍翟,但是,正如安德烈所猜想的那样,因为她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扑上去抱着他大哭一场,只是见他安然无恙,这几日的担忧终于落地,心中热血澎湃,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发泄在安德烈身上,

    安德烈与明朗走向湖边梳洗,安德烈十分恼怒地道:“我们算一算,你首先是踢了我一脚,然后甩了一个耳光,这该怎么算,”

    “要不,你踢我一脚再打回我一个耳光,”明朗淡淡地道,

    安德烈气结,“你明知道我不敢,”

    “你为什么不敢,”明朗反问,

    “因为,”安德烈气势弱了一重,“我是你的手下,”

    “身为人家的手下,打几下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可也不能白白挨打,”

    “那你想要什么,”明朗伸手泼水,然后把水捧在手心,洗了一下脸,

    安德烈嘀咕地道:“起码,年底分红也得双份啊,资本家不是都爱用钱來收买人的吗,”

    “你错了,”明朗面无表情地道:“资本家都是很吝啬的,只有压榨工人的劳动力,是绝对不会多付出一点的,如果你想要钱,我个人建议你出去卖,看你身板,如果卖力点,一天赶四十八场,应该能赚不少的,”

    安德烈粗起脖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明朗哼了一声,“你想多了,我沒有把你当人看,”说罢,施施然地走了回去,

    张巧晓与宋脍翟在帐篷前张望着,经历了几日的逃亡,两人都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张巧晓看着宋脍翟道:“如果被你摊上这么一个老婆,你乐意吗,”

    宋脍翟想起刚才安德烈受的一记耳光,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我宁可打光棍,”

    这句话,刚好落在往后走的明朗耳中,她竖起眉毛,不,眉毛已经被剃掉,她的眉毛是画上去的,好吧,她抖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痣,厉声道:“活该你娶不到老婆,你最好一辈子打光棍,”

    张巧晓到底是小姐心性,听到明朗的话,也忘记了刚才的教训,反驳道:“你怎知道他会打光棍,我就乐意嫁给他,”

    话一出口,她脸色有些红了,不,她不乐意,她要嫁的人是甄阳,

    明朗盯着她,对张巧晓横看竖看都不满意,哼了一声,“你,我是男人绝不娶你,”

    “你凭什么这样说,”张巧晓被激怒了,涨红着脸道,

    明朗叉着腰,用流利的中文尖酸刻薄地道:“你鸡胸鸭背眉尖额窄沒有贵格小眼睛鼻梁扁嘴巴宽,一看就是吃穷郎的面相,娶你,还不如娶头猪回家,”妈蛋的,竟然敢说她是死胖子,看她怀孕的时候是不是胖子,她祖宗十八代都是胖子,

    张巧晓愣住了,沒有想到这个金发女人竟然会说这么流利的中国骂人的话,她身为中国人,竟然连半句都反驳不了,只能是气急败坏地道:“你胡说,你这个死胖子,”

    宋脍翟有些惊慌地看着明朗的脸从白变青再变紫,在明朗出手之前,他猛地站起來,横在张巧晓面前,道:“不,她胡说,你不是胖子,我是医生,怀孕胖呢是正常的,正常的,”

    明朗一把拉住他的衣襟,怒道:“你说,你愿不愿意娶我这个死胖子,”

    宋脍翟猛地摇头,触及明朗要杀人的眸光,他又猛地点头,“愿意,愿意,乐意之极,”人在屋檐下啊,自己死了就算了,如果连累了张巧晓,他可是良心不安的,

    明朗的眸子里风暴來临,她眯起眼睛,“你点头,是说我真的是死胖子,”

    “不,不,”宋脍翟又摇头,

    “你摇头,是不是不愿意娶我,”明朗怒目圆瞪,凶狠地盯着宋脍翟,

    宋脍翟很想哭,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凶,

    安德烈从湖泊边走过來,一边走一边道:“哎,你们不能说她胖,一说她胖就要抓狂,自从怀孕以來,她最怕的就是胖,再说下去,她今晚连晚饭都不愿意吃……哎呀,”安德烈忽然惨叫一声,身子向前扑去,直直地倒向手执着宋脍翟衣襟的明朗,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手扒拉住明朗的假发跌了个饿狗抢屎……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注了,

    明朗愣住了,伸手摸摸脑袋,假发被拉了下來,脖子也被这混蛋弄得生痛,而最重要的是,沒有了假发覆盖住,露出一头黑油油的短发,她那张东方面孔就生生地显露在宋脍翟面前,

    宋脍翟一愣,定定地瞧着她好几秒,忽然伸手在她鼻梁上一刮,那黑痣顿时落地,

    明朗怔怔地看着他,忽地,一阵委屈从心底窜了上來,不,她不要被他认出來,她现在已经死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很胖,她不要见到认识的人,

    “哇”的一声,她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來,

    “装鬼妹,”张巧晓也是目瞪口呆,随即嗤笑了一声,“崇洋媚外,”她沒有认出明朗,因为她和明朗只见过那么一两次,

    始作俑者安德烈抓着金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被藤蔓绊住了脚,

    他见明朗哭得这么伤心,顿时慌了神,拿着假发上前七手八脚地企图帮她套好,他从沒见过大小姐哭,这是怎么回事啊,不就是弄掉了假发,有必要这样哭吗,哭不是重点,而是弄哭她的人明显是自己,那,他会有什么报应,他不敢想,只这么闪过一个念头,就觉得自己仿若置身地狱了,他宁可被雷劈了,

    种种记忆,穿越千山万水,逼到宋脍翟的面前來,他心内的震惊,绝对不是世间任何的词语可以形容的,他说不出此刻的感受,是开心?还是愤怒,所有人都为她的死而伤心欲绝,她却又一次躲了起來,

    “为什么,”他静静地问道,面容复杂阴暗,

    安德烈以为他问自己,遂气恼地解释道:“还有为什么,我弄掉了她的头发,”

    明朗抹了一把眼泪,有些心虚,但是还是虚张声势地对安德烈道:“这个女人很臭,把她丢在湖里,”

    安德烈现在巴不得有表现赎罪,听到明朗的吩咐,顿时立正站好,“是,”

    张巧晓惊叫一声,“你不要过來,”

    “合作点,否则的话一会淹死你,”安德烈恶狠狠地威胁道,说罢,扛起张巧晓就往湖泊走去,

    “宋脍翟,救我,”张巧晓惊呼道,

    而宋脍翟,此刻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已经顾不得张巧晓了,

    就在张巧晓被丢进湖里的那一瞬间,他忽地用力把明朗抱在怀里,全身颤抖,他很生气,但是,也有震骇心灵的狂喜,

    明朗鼻音重重地道:“你压到我的肚子了,”

    宋脍翟猛地放开她,盯着她萝大的肚子,问道:“甄阳的,”

    “我的,”

    “我是问孩子的爸爸,”

    明朗摇摇头,“不是甄阳,”

    “那是谁,”宋脍翟呲牙咧齿,不是甄阳,那会是谁的,

    “唐子竣的,”

    “唐子竣又是什么鬼东西,”

    “我男朋友,”

    “你他妈的沒一句真话,说实情,”宋脍翟发现沒办法好好跟她说话,气得他狠狠地问候了一下她妈妈,

    于是,伟大的编剧家明朗拉着他坐在地上,声音幽怨地道:“这个就是我要装死的理由,如果被甄阳知道我怀孕了,而算起日子,他就会知道孩子不是他的,男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喜当爹,所以,就借着那一次落水装死了,”

    “你是说你跟甄阳在一起的时候是一脚踏两船,”宋脍翟眯起眼睛盯着她,

    明朗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算吧,我跟子竣都分开了,只是后來他回国來找我,就是我之前曾经失踪过的那几天,我们在一起的,那时情不自禁……我也知道,对不起甄阳……,”

    “鬼话连篇,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宋脍翟齿冷地道,

    “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骗你吗,你知道,我从不骗人的,”

    “哼,说这句不会脸红吗,”

    “皮厚,脸红人家看不出,”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宋脍翟是很单纯的人,虽然被明朗骗过好多次,但是每一次他都会选择相信,而这一次,他看着她的肚子,明显已经有七八个月,算算日子,符合她有一段时间失踪的时间,

    他沒好气地问道:“那你这几个月在哪里,”

    “在美国,和子竣在一起,”明朗道,

    “那你來这里做什么,”

    “郊游,”明朗依偎着他,很忧伤地道:“老宋,我现在是死胖子了,你瞧见我,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

    “讨厌死了,”宋脍翟再问道:“那这个男人是谁啊,”

    “我姘头,”她抽抽鼻子,“我要减肥了,否则的话,再胖下去我连棺材都躺不进去了,”

    “你就不能跟我说一两句实话,”宋脍翟无奈地看着她,忍住想要抽死她的冲动,“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你不适合怀孕知道吗,”他知道她來这里,是为了救他,心内盈起了感动,但是,同时担忧也缠绕着他,

    “医生说,我只要再熬一个月,孩子就能出來了,”明朗苍白地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我意志力够强,所以,医生说我的病情一直都很稳定,”

    “真的,”他问道,

    “当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医生早让我终止怀孕了,但是医生也建议我把孩子生下來,”明朗言之凿凿地道,自动屏蔽英国佬极力让她终止怀孕的实情,

    宋脍翟略略放了心,只是,刚放下的心看到她隆起的腹部,他又想,以她现在的情况,能否熬得住生产的痛苦,就算是剖腹,也有一定的危险,术后的各种情况,对她的病情肯定是有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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