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阁复活之后,她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告诉他,也会尽全力弥补自己的过失和遗憾,还会把花言卿正式介绍给哥哥,会……

    叶晚曾经,是这么想的。

    早在前世,当她还是一个沉迷于霸总小说无法自拔的少女的时候,就常常憧憬着以后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安安稳稳的家,家里有个爱她爱到要死,永远都不会抛弃她的人。她依靠这些想象逃避现实的不堪,但上辈子直到她死,这也只是她的妄想罢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世的叶晚独自一人承受温阁陨落的痛苦时,照旧会放任自己沉溺于曾经美好的回忆中,以此来逃避惨烈的事实。而等她逐渐开始相信神降也许真的能复活温阁后,以重生后的温阁为主角的杰克苏剧本,就在她偶尔空下来的脑海中轮番上演,但那其中,大多都没有叶晚。

    也许是那穿越都没能甩掉的悲观主义作祟,也许是冥冥之中早有预料,叶晚似是笃定自己无法从这场神降中活下来,她甚至偷偷写了不少遗书给复活后万一没能忘了她的温阁。

    但后来,有人动摇了她的这个想法——是花言卿。

    叶晚很难描述她对花言卿的感情,他们之间并不是简单纯粹的男女情爱,因神降而开始的缘分本就无法摆脱这个起点,但毫无疑问,叶晚是喜欢花言卿的。

    虽然在确定关系时,花言卿说过他愿意承担叶晚万一因神降而死的后果,但实际上叶晚并不相信,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答应了和花言卿在一起。细究起来,不过是叶晚也更愿意相信,自己能在神降后活下来,能再见到复活的温阁,能拥有哥哥和爱人俱全的幸福生活。

    可惜,很多愿望最后往往都不会实现,而是被打破。

    花言卿没有明说叶晚一定会死在献祭的过程中,但叶晚不是傻子,花言卿的未尽之言已然十分明显了,神降完成后,这个世上应该就没有叶晚了。

    叶晚忽然停下脚步,仰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夏季的天空明明蓝得如此明亮,却为何要压得这般低,让人,喘不上气来。

    “赶了这么久的路,你应该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的花言卿开口道。

    叶晚抿了抿干裂的唇,点头同意了。

    和宗明空告别后,叶晚和花言卿便准备找个地方启动飞船直接飞回朝歌,但谁知叶晚走着走着就跑了神,竟然只顾闷头赶路,根本忘了要坐飞船回朝歌的事儿。

    随着日头的上升,属于夏季的热浪也逐渐涌了上来。明明已经是个大宗师的叶晚却似是耐不住这热意,整个人既像被晒得蔫哒哒的草,又像被置于火上烤的鸟,颓废又焦躁。

    过了半晌,她好不容易从纷乱的脑海中抓住一丝清明,刚要张口说就在这启动飞船吧,却被花言卿抢了先。

    “抱歉,这件事我瞒了你这么久。”花言卿不愿再说一次叶晚几乎没可能在神降献祭后活下来,一语带过后接着道,“虽然你很早就察觉到了我有事瞒着你,还为此和我发了很多小脾气,但我还是想着能瞒你多久就瞒你多久。”

    叶晚怔怔地看着距离她两臂之遥的花言卿,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惨淡的薄唇,和低落的眉眼。是她,把一个貌美的妖精害成了这样——还是好看的,只是眼角眉梢都似恨,伤痛太明显。

    “因为我知道,一旦你得知此事,必不会再‘拖累’我,你会,”花言卿顿了顿,强撑出一抹笑道,“就像现在这样,选择和我分开,说不定还会给我一些补偿,请求我能继续和你完成神降。”

    确实有这个打算的叶晚双唇微张,随即有些难堪地垂下了头。

    即便是经过万年岁月洗礼的神人,也难逃在爱情中患得患失,心绪难平。花言卿勉力平复住情绪,哑声道:“叶晚,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心有不甘。”

    “花言卿,”叶晚抬起头,红着眼眶看他,抖着声音问他,“那个本该用在献祭过程中保护我的力量被用掉了,那还有其他的可以替代它保我不死方法吗?”

    这个问题,让花言卿陷入了沉默。

    他的反应不出叶晚预料,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对吧。”如果有,花言卿不至于违背一贯的原则,想发设法地阻挠叶晚找齐至宝,完成神降。

    叶晚用力抹了一把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所以我终究是要死在献祭的过程中的。”

    花言卿猛地提高声音道:“叶晚。”

    “你瞧,”叶晚对着花言卿摊了摊手,满脸苦涩与无奈地道,“你其实根本无法接受。”

    所谓的“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罢了。谁不渴望能和爱人携手到老,长长久久呢?

    叶晚深吸一口气,提步走到花言卿面前,缓缓说道:“花言卿,长痛不如短痛,趁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感情还没有那么深的时候将其斩断,总好过以后提心吊胆地计算着我们还能在一起几天。”

    话虽然说得理智,但叶晚的喉咙却不争气地哽了哽。她不停眨着眼,强撑着继续说下去:“明知结果是悲剧,还要一步步的走向它,不傻吗?还不如……”

    “傻!傻透了!”花言卿猛地打断叶晚的话,然后一把将她拥进怀里,用近乎恶狠狠的语气道,“可是叶晚,你凭什么连犯傻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又凭什么断言我的感情还不够深?你让我怎么眼睁睁看着你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还能做到斩断情丝不爱你?我告诉你我做不到!”

    滚烫的泪滴在花言卿依旧带着几分凉意的胸口上,黑色布料上一个又一个的深色印记让他激烈的喘息渐渐平复下来。怀里的叶晚颤抖得比他还厉害,花言卿剩下的那些狠话这下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别哭了,叶晚。”花言卿一下又一下地轻抚叶晚的头发,叹息道,“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花言卿抱着怀里无声哭泣的叶晚,心疼又无可奈何。

    “明明我的力量比你强,经历比你多,可……”他把脸埋在叶晚的颈间,委屈地道,“有理有据提分手的是你,哭的还是你,叶晚,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哭到快要背过气的叶晚挣扎着从花言卿怀里抬起头,抽噎着道:“我不是,不是,想让你,让你为难,对,对不起,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一双肿胀得快看不出形状的杏眼暴露在花言卿眼前,他心疼地为叶晚拭着泪,“不是你的错叶晚,你没有对不起我。”

    “不,不,就是我的错。”叶晚终于哭出了声,“是我胆大妄为,主动迈进项南鹏的圈套,才会让你不得不为了保住我的命,提前用掉那份本该留到献祭时的力量,都是,都是我的错。”

    如果说在被神罚重伤后的养伤期间,叶晚只是对自己的冒进有着些许的后悔,那么此刻,她是真的悔不当初。

    除了对不起一心一意帮助她爱护她的花言卿,叶晚更对不起温阁,她简直不敢想,温阁复活后若是得知她是为了给他报仇才……

    都说爱一个人就要用对方需要的方式爱他,而不是自以为是的牺牲和奉献。可惜,道理终究只是道理,叶晚活了两辈子,听了无数的道理,却哪辈子都没能过好。

    她就是个祸害!叶晚心中翻滚着无数的后悔和愧疚,涌上唇齿,却只有一句:“都是我的错。”

    这绝对不是不走心的敷衍求饶,而是她的真心话。

    短时间内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叶晚的身体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负荷,她就这样软软地朝地面委顿了下去。

    “叶晚!叶晚!”花言卿被吓得不轻,连托带抱地连着叶晚一同坐在了地上。

    叶晚并没有真的失去意识,她只是,太疲惫了。

    必死的结局,注定没有未来的爱情,这一切将叶晚的心生生剖成了几瓣,完好的皮肉包裹着鲜血横流的心脏,她不是不会痛的机械偶人!

    “我没事,不用担心。”叶晚半闭着眼,放任自己靠在花言卿熟悉的怀抱中,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远处忽有绿色的雾气漫了上来,远远望去像是某种奇异的植物,正在成片成片、此起彼伏地生长起来。

    花言卿看了眼那朦胧的绿色迷雾,面上毫无意外之色。和叶晚这一路上的心不在焉不同,花言卿几乎用尽了自己积攒了几万年的智慧,想要为他们的爱情寻一个转机。

    现在转机来了,可花言卿看着虚弱的叶晚,却迟疑了。

    “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以后一定会有很好很好的姑娘好好爱你。到时候你就会忘了我,”圆润的泪珠从叶晚眼角滑落,她喃喃道,“忘了,也好。”

    花言卿沉默片刻,蓦地低低一笑,“不好,叶晚,我只要你,除了你之外,再好的人都是不好。”

    叶晚浑身一震,睁开了眼,哀伤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惧意。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花言卿注视着叶晚越瞪越大的双眼,轻声说道,“你是我的,叶晚,我绝不会放手。分手?呵,我不同意!”

    正经的神是什么时候成了个病娇反派,还是他原本……

    这个问题的答案叶晚是没时间思考了,因为在她看不到的背后,绿色迷雾已然侵袭到了他们身边,然后在花言卿的默许下,眨眼间将二人全部包裹在内。

    这也是个迷境,一个,迷惑人心的迷境。

    大概一刻钟后,这片绿色迷雾携裹着被卷入其中的两个人到了一处悬崖,最后一路滚到了悬崖底部。

    就这样,温家大小姐叶晚,再次失去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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