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雨收了吧,我们走。”天上的乌云,随着这道苍老的声音缓缓散开。

    雨停了。

    一队训练有素的护卫悄无声息地摸上山,但当他们到达山顶时,却发现这里除了郎朗月光,再无他人。领队只得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搜寻其他的线索,回去上报。

    叶晚站在门前,仰望着天上那轮上弦月,听完侍卫领队的回复后,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既然山上没有什么线索,就把人都撤回来吧。”

    待人离开后,花言卿从门后走了出来,“你刚刚才晋级,体力和精力都消耗甚大,这些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他走到叶晚身后,将手中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轻声道:“夜里风凉,早点回屋休息吧。”

    风乍起,竹林响起簌簌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声细语地劝说着什么。

    叶晚收回目光,抬手握住花言卿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低声道:“嗯,这就回了。”

    二人携手回到屋内,花言卿早已将家具摆设都放回了原位,就连床上的被褥都已经铺好了。

    花言卿接过叶晚脱下的外衣,想到她此次晋级虽然没发生什么危险,却也相当辛苦,便问道:“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睡?”

    “不用了。”叶晚走进床榻后的帷幕里,换上寝衣,出来后刚钻进被子里,眼皮便沉沉地坠了下来。

    她含糊地道:“我不饿,先睡了。”话音刚落,她便睡过去了。

    花言卿无声地走到床前,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叶晚的睡颜,心一时轻、一时重。

    自从叶晚答应和他在一起后,除开最开始的别扭生疏,他们很快就变得亲密起来,相处得也很融洽,这让花言卿欣喜之余,不免有些惶恐。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而今才知,原来比起不幸,幸福更让人惶恐。

    同一片夜空下,此处是为爱不安的痴儿,彼方则是不见刀光的筹谋。

    平城内,一个简陋的小酒馆刚刚打样,从门板的缝隙里看不出里面有一丝光亮,但实际上,这不过是灵器的作用罢了。

    十来号人悄无声息地坐在这个破旧的酒馆大堂,桌上的茶早已没了半分热乎气,却无一人敢开口。

    隐隐被护在最中间的,是一位白发老者,他闭目端坐,左手握着的罗盘正在飞速旋转,而右手则举着一块形状十分怪异的骨头。

    “咔”、“咔”,一片安静中,这两声咔格外明显,如同两道惊雷炸在了这群人中间,众人循声望去,不由皆倒抽了一口气。

    白发老者手中的罗盘和骨头居然裂了!

    “这,这……”一旁秦掌事脸上的汗都下来了,说出口的话也成了气音,就连身旁的秦臻都听不分明。

    白发老者睁开眼,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罗盘和卜骨,沉默不语。

    秦掌事作为此行的负责人,虽然肝颤,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项先生,敢问,您算出来的结果是?”

    项先生,也就是刚刚占卜的那位白发老者,抬起头环视四周,只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道:“结果我会亲自向会长上报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项先生地位尊崇,秦掌事也不敢再追问下去,忙忙打发了下属,请这位先生去休息。

    谁知项先生刚进门,就转头让秦掌事进去坐坐。可怜的秦掌事只能回过头,苦哈哈地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侄孙道:“你先回去吧。”

    秦臻面色不动,从从容容地冲着项先生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因为长年生活在天蕴那种环境里,秦臻身上少了几分烟火气,举手投足间就有了点缥缈的意味。见此,项先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秦掌事转过头来,又变成了一副沉稳的模样。进入房间后,他谨慎地取出隔音放窃听灵器,然后垂首站在项先生对面。

    为了隐蔽起见,这个酒馆建造的十分简陋,项先生被安排在最好的那个房间了,可即便如此,整个屋子也只有一个昏暗的照明灵器。

    项先生打开床头那盏倒扣碗形的照明灵器,暗黄色的光打在他脸上,使得他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了。

    “叶晚的命盘无法看清,她可能是异世之人。”项先生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震撼的话。哪怕秦掌事历经世事,如今已是漏尽钟鸣,早已看淡生死,却还是被项先生此言吓得失了言语。

    “我早该想到的,”项先生取出裂开的卜骨,摩挲着上面的裂痕,喃喃道,“能翘动温阁那个至贵至荣命盘的人,又怎会是普通人,是我大意了。”

    当初他之所以设下连环计,只是围困叶晚而非杀了她,就是因为他察觉到那兄妹二人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若是一方陷入危及生命的险地,另一方必有感知,而因为温阁修为远高于叶晚,他的感觉也就更加敏锐。

    所以,一旦他们伤及叶晚的性命,温阁那边立马就会察觉到,那他一定会离开九黎山赶来救叶晚,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项先生心中暗暗摇头,当初选择先解决温阁的决定没错,因为那是他推算出来的唯一机会。只是当初若是能多想一步,早些察觉到叶晚的不同寻常之处,他们就能尽早决掉这个她,这样,也许圭城就不会出事了。

    秦掌事终于缓过了神,看着这个扔下个晴天霹雳就又不吱声了的老头,他心里又急又气。秦掌事拼命压住心里的火,耐着性子问:“那项先生,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等。”项先生双眼浑浊,眼神却猛然变得犀利。秦掌事只是稍稍被他的余光扫到,就心神大乱,两鬓尽湿。

    项先生冷冷地道:“叶晚这些年四处乱跑,侍卫也只是远远地跟在身后,所以,她早晚有落单的时候。到时候……”

    话中的未尽之意再明显不过,可秦掌事却显得有些踌躇。项先生见状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秦掌事双眉紧锁,说道:“项先生,你说的这个办法,听起来确实可行,可是……”

    “可是什么?”项先生沉声道。

    “可是,叶晚她落单的时候,我们很难找到她的具体位置。”秦掌事此话一出,项先生就愣住了。

    这么多年,他们在灵器法器符咒等方面的研究并不逊于五州朝廷,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更胜一筹,而这其中就包括追踪。叶晚六年前才成为宗师,凭她,如何逃脱他们无处不在的监视?

    说起这个,秦掌事也有些不可思议,“项先生,想来你也知道,温阁从前除了偶尔和亲近之人聊些无关痛痒的私事之外,就很少使用半灵器这类东西,而他这个妹妹叶晚,比起他来有过之无不及,自从温阁陨落后,她就再没用过那些半灵器,就连开都没开过。”

    瑶华这类通讯半灵器,是他们用来监视追踪的主要途径,少了这个,和缺胳膊断腿没两样。

    “而且,叶晚她不但不用半灵器,就连通讯灵器和传讯符之类的都少用,您说这连截消息的条件都没有了,我们还能怎么办?”秦掌事倒是知道叶晚的下属有时候会给她传讯,但等他们根据这个查到叶晚的位置,他的那些下属也早就知道了啊!

    项先生沉吟片刻后道:“那狄听呢?也不管用吗?”

    秦掌事摆手道:“不管用,我之前还以为是狄听坏了呢,特意请了人来修,结果狄听没坏,查其他人的位置都好使,就叶晚不行。”

    “神器都不管用,”项先生若有所思地道,“难道她这个异世之魂有何特殊之处吗?”

    这他哪知道啊,秦掌事心中狂吼,这什么叶晚就是自己的克星,一遇到她就哪哪都不对,哪哪都想不明白。

    项先生想了想,告诉秦掌事,先不要轻举妄动,刚才谈话的内容也不可向外透漏,等他和会长商议过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叶晚。

    秦臻的房间就在项先生隔壁,托叔祖的福,他不用和很多人挤在一个屋子里休息,而是可以和叔祖两人住一间。

    比起项先生休息的房间,这里甚至没有一盏照明灵器。秦臻抹黑在屋里转了两圈,只在窗台上找到一盏油灯。他干脆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个照明灵器,然后又取出个清洁符,将屋子整个打扫了一番。

    将叔祖的床榻整理好之后,秦臻坐在床上发起呆来。

    七年前,他是宗师,而叶晚只是个高级修士,而如今,他们两个都成为中级宗师了。但不同的是,秦臻用了十年才从宗师修炼成中级宗师,而叶晚却只用了不到六年的时间。

    秦臻垂下头,心中暗想:倒也难怪项先生在得到叶晚要晋级的消息后临时赶来,这样的天赋,比起她那个享誉大陆的哥哥也不差多少了吧。

    虽然早知项先生深不可测,但秦臻没想到,居然连跟在他身边的侍卫都是尊者级别的强者。

    挥手唤雨,那应该是个水灵根的玄尊,秦臻勾起一侧嘴角,用玄尊当侍卫,项先生,果然了得。

    开门声打断了秦臻的思绪,他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叔祖,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秦掌事唉声叹气,“唉,又白忙了一场。”

    秦臻从储物袋中取出茶叶、水和茶具,快手快脚地泡好了一壶热茶,然后连忙递给秦掌事,“叔祖,你喝杯茶歇一歇。”

    热乎乎的茶下肚,秦掌事才缓过来些,他慈爱地看着眼前的侄孙,“叔祖一把老骨头不顶用了,多亏阿臻照顾啦。”

    “您说这话可就外道了,”秦臻接过秦掌事手里的空茶杯,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叔祖,今天怎么就白忙一场了?我们不是确定叶晚晋级成功了吗?”

    秦掌事半眯着眼睛,低声道:“知道了又如何呢?现在也拿那小丫头没什么办法。”

    见秦臻一脸惊讶,秦掌事几近无声地道:“其中详情不便多说,但叶晚这个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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