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很多地方都有温阁的画像,除了秋箜居。也许秋箜居里曾经也有过,只是都被人藏了起来。

    但即便没有见过温阁的画像,花言卿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因为,叶晚脑子里都是他哥。

    刚一进九牧神鼎,花言卿就被数不清的灵魂团团包围。时间有限,他忙着解除鼎内的禁制,也就没工夫搭理疯了一般攻击自己的灵魂,反正他们的攻击也伤不到他。

    禁制解除后,身边的灵魂都拼命往外逃,也让花言卿终于看清了仅有的几个,保持冷静远远观察的灵魂,其中一个,长得很像温阁。

    之所以说像,是因为温家画像中的温少主威严俊美,叶晚记忆中的哥哥温和可亲,但眼前这个灵魂,却冷漠又警惕。

    大概是花言卿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久了点,那个灵魂在花言卿冲出九牧神鼎后跟了上来。

    因为安全服损坏,花言卿从九牧神鼎逃出来的速度特别快,再加上他还透光,几乎没人发现他,可当他逃到了一个小巷子后,却发现居然有个灵魂跟了过来。

    花言卿还只是透光,但灵魂却是人完全看不见的,只是花言卿作为一个神,能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你为什么要救我们出来?”灵魂一上来就是三连问。

    而花言卿则震惊到失了言语,人的灵魂离开九牧神鼎后,怎么还可能保持清醒?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人死后灵魂会陷入沉睡,直到转世的时机到了,才会开始下一场轮回,而沉睡的时间通常不少于他活过的年岁。九牧神鼎可以让本该陷入沉睡的灵魂保持清醒,可一旦离开九牧神鼎,灵魂就不该是清醒的啊!

    花言卿注意到对面的灵魂开始频繁地眨眼,意识到对方正在拼命抵抗陷入沉睡,这一发现让他更加惊讶了。莫非,这个很有可能是温阁的灵魂,在九牧神鼎中,自己摸索到了魂修的路子?

    魂修,顾名思义就是用灵魂修行,但魂修这种事,万年难出一例,因为活人不会修炼灵魂,而死人却难以修炼灵魂。

    “你是温阁吗?”花言卿没有回答对方,而是先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对面的灵魂矜持地点了下头,“正是在下。”

    毫无准备碰到叶晚的宝贝哥哥,花言卿有点慌,但好歹也在上界混了这么多年,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同样矜持地颔首道:“久仰温少主大名,在下花言卿,是,叶晚的朋友。”

    “叶晚?”温阁瞪大了双眼,打量了一番花言卿透光的身体,“我妹妹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呃,请问你是人吗?”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骂人,但花言卿却并没有介意,而是笑着道:“我虽是上界之人,但现在正在努力回到下界,所以也算是人吧。”

    温阁比起叶晚,对于飞升这类事情了解得要更多一些,所以听花言卿这般说,他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你既然是上界之人,又是如何与我妹妹扯上关系的?”

    此事说起来就要牵扯到神降,花言卿踌躇片刻,只回了四个字,“因缘际会。”

    因为正在拼命抵抗沉睡,温阁的思路有些混乱,一时也没想起来神降这件事,花言卿这说了等于没说的回答,让他不自觉皱起了眉,想要追问下去,意识却愈发昏沉了。

    “别和叶晚说起你见过我。”最后,温阁勉强说完这句话,就彻底从花言卿眼前消失了。

    灵魂陷入沉睡时,即便是上界之人,也难觅其踪。

    花言卿怔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温阁此人,确如叶晚所说的那样,是个难得的修炼奇才,即便身陨,灵魂被困,也能在九牧神鼎中窥见魂修的一隅,只是到底时间太短,尚未得其法。

    他不禁暗想,若是他没有打开九牧神鼎,说不定千百年后,温阁真的可以魂修大成,破鼎飞升。

    一路遮遮掩掩找到叶晚,因为温阁最后的那句嘱托,花言卿犹豫过是否要告诉她自己见到了温阁,但最后还是选择告诉她。

    此时花言卿与叶晚所在的小巷,竟有几分像他和温阁交谈的那个巷子,只是这兄妹俩表情神态却相去甚远。

    “你看到我哥了?”叶晚眼圈通红地看着花言卿,身体和声音都在颤,“他,他怎么样了?”

    花言卿弯下腰与叶晚平视,“他看起来很好,很清醒,没有丧失记忆,也没有失去理智。叶晚,”他顿了顿,放缓了声音继续道,“你哥哥的灵魂状态很好,不会对以后的神降产生任何影响,神降成功后,你就能再看到他了,别哭了,好吗?”

    叶晚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她低下头,用力擦着脸上的泪水,喃喃道:“他没事就好。”

    离开圭城后,叶晚就已经揭掉了脸上姚碧的面具,此时阳光照在她纤长单薄的睫毛上,被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折射出七种颜色。

    花言卿看着身前不停抹泪的姑娘,目色渐深。

    此时哭的不止叶晚一人。

    那棵怪树从天府长出来,不光顶破了天府的房顶,庞大的根系更是摧毁了整个天府。

    能住在天府,或在天府工作的人修为都不低,所以倒是没有因此造成人员伤亡。但天府可是圭城的中心,也是最高的楼,它一塌,整个圭城都知道了。

    许多人聚集在成了废墟的天府周围,错愕、惊恐在人群中蔓延,有人怒骂质问,有人茫然四顾。

    “一九八号的尸首呢?”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聂老大喊道。

    不远处传来一句,“聂老,您别担心,一九八号的尸首在天府塌了之前就被运出来了,现在已经被送进致知楼了。”

    聂老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告诉致知楼那边,不要妄动一九八号的尸体,将它保存好,等我腾出时间,亲自过去处理。”

    圭城人死后的尸体同样属于圭城,研究、检查、为以后的试验提供资料和数据,就是他们最后要为圭城做的事,无论他们愿不愿意。

    而同一时间,东州某座深山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死死捏着手中的传讯符,沉默半晌开口道:“准备去遥城,圭城出事了。”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飞行灵器。”一名浑身包裹在黑衣里的男人垂首说完,转身便向外走去。

    老者抬起一只手,沉声道:“不用飞行灵器,直接启动传送阵。”

    手下闻言一惊,传送法阵耗费甚大,而且大多只能用几次,主上一向很少用的,看来,圭城是出了大事啊!

    下属出去后,屋内响起忙乱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走到老者面前,手上托着个储物袋,“主人,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

    老者伸手接过储物袋,放进袖中,轻轻叹了口气,“阿难,这次我不能带着你了,你自己留在闹市要小心。”

    阿难皱起眉问道:“出了什么大事吗?”

    “大事?”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可不是大事吗?近千年的基业,说塌就塌了。”

    圭城从建造到组建,足足花了好几百年,才运转了不到两百年,这城就要塌了。

    失去了九牧神鼎之后,圭城是撑不了多久的,老者闭了闭眼,到底是谁,让他们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哭了不到一刻钟,叶晚就停了下来。

    “你的安全服坏了,还是进江南吧。”叶晚抬头看向始终安静陪在自己身边的花言卿,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你,花言卿。”

    谢谢你打开九牧神鼎救出了我哥哥的魂魄,也谢谢你无声的安慰。这句话叶晚没有说出口,但花言卿却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

    “不用谢,叶晚,能帮上你,我很高兴。”花言卿笑着说完这句话后,就进了江南。

    叶晚捏着胸前挂着的江南,怔了片刻才起身离开。

    遥城在大陆上地位超然,但它说到底也只是个城市。而城市里面,则有着各种人,包括探子。

    如果说温阁生前在遥城埋下的探子还只是三三两两不成气候,那宗明空这些年在遥城下的功夫,则让她在遥城拥有了好几条线,这些线足矣帮助叶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遥城。

    自从知道宗明空看重自己的原因后,叶晚面对宗明空就没那么慌了,所以她这次为了救玄幽提前就找了宗明空求助。

    而宗明空也没让叶晚失望,她提前给叶晚安排好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离开遥城的身份——一个盐贩子的妻子。

    为什么选盐贩子呢?因为遥城既不靠海,城内也没有盐田盐湖之类的东西,吃的盐只能从外面运进来,而遥城虽然隐隐成了个独立王国,但也不好公然立什么官盐,所以除了几大盐商,也有一些小型的盐贩子来此贩盐。

    这些小盐贩子进进出出都是生面孔,却又不会惹人注意,实在是最佳的掩护身份了。

    西城门是小商贩们惯走的城门,负责守门的守卫虽然喜欢占点小便宜,却不会太为难人,可能是因为西城门的守卫里有一半是普通人吧,所以不像其他城门守卫那样,见着不是修士的人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哎呦,你还不知道啊,今儿遥城可出大事了,一个金色的大鼎从天而降,正正好落在天榷公会总会的门前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听他瞎说,那鼎明明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什么地底下,就是天上,我大姑的邻居的表侄子的朋友亲眼看见的!”

    “我三姨的……”

    马车外的议论声,让叶晚轮番敲击膝盖的手指快出了残影。

    终于到了他们出城,车夫熟练地和城门守卫寒暄,守卫掀起车帘,扫了一眼里面的美妇,便放下车帘大方地放行了。

    而等出了城门后,马车在无人处放缓了速度,叶晚跳下马车,一个和她穿着同样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髻,就连容貌都和她有些神似的女人跳上了马车。

    马车加速离开了,而此时路上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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