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抹艳丽的霞光,落在一片红墙绿瓦之上,晕染出暖橙的光。

    顾瑶瑶走进胡同便真的感觉自己是在回家。

    这种感受前世她未曾体会过。

    前世她在父母身边居住的日子少得可怜,且空白又冷漠,没有丝毫家的温度。

    所谓家,不过是一个住处。

    而今却仿佛有了新的寓意。

    她忙碌一天后会渴望回到这里,渴望见到宅子里的人。

    她不是从来不知疲倦,只是习惯了疲倦,反正没人会疼她,所以矫情了也没用。

    “瑶瑶!”

    小净空的声音打断了顾瑶瑶的思绪。

    小家伙又坐在门槛上等她了。

    早上他还摔了一跤,哭得眼泪汪汪,这会儿却哒哒哒地朝她跑来,一下子扑进她怀里。

    她顺势要将他抱起来,他却摇了摇头,说:“不要,瑶瑶好累了。”

    他忍住要抱抱的冲动,拉住了顾瑶瑶的手。

    “腿还疼吗?”顾瑶瑶弯身去拉他的小裤腿。

    小净空摇头:“不疼啦!”

    其实还是有点疼,可小净空的撒娇是建立在不给顾瑶瑶增加负担的前提下。

    “姐!”顾三白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扔下手头做了一半的木工活儿,小猴儿似的窜了出来,帮顾瑶瑶去拿她的小背篓,“给我吧!”

    顾三白坚持将小背篓拿在了手里,还很细心地把她的小药箱放进了她的东屋。

    顾琰原本是在给院子里小净空打工铲鸡粑粑,铲得他七窍生烟的,他一没小净空闲,二没顾三白快,最后才见到姐姐,漂亮的脸蛋儿黑得透透的。

    顾瑶瑶被他的样子逗乐。

    顾琰别扭地背过身去。

    顾瑶瑶去哄他。

    别人哄他难,可顾瑶瑶哄他还不容易?顾瑶瑶拉了拉他的手,他便什么脾气都没了。

    姚氏端了一盘新出锅的蒸糕从灶屋出来,看见女儿,她眉目尽是温柔:“瑶瑶回来了?正好做了些点心,净空,去看看姑婆醒了没有?”

    “好嘞!”小净空最爱去姑婆的屋子查房了,总是能查到什么,成就感满满!

    小净空呼哧呼哧地跑去了老太太的屋。

    老太太正抱着一罐子蜜饯,吭哧吭哧地吃着。

    老祭酒无语地坐在她对面,就这么看她吃了一下午了都。

    这么能吃的吗?

    先帝他是饿了你多少年?

    “姑婆!”小净空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老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蜜饯罐子塞进了老祭酒怀里。

    老祭酒看着怀里突然出现的罐子:“……”

    你把我摁在这里一下午就是为了这一刻?

    老祭酒不想背锅,他立马将罐子还给老太太。

    小净空进屋的一霎,看到的就是老祭酒将蜜饯罐子伸到老太太面前,而老太太双手抱怀,一脸坚定与拒绝!

    老太太鼻子哼哼道:“我都说了我不会吃的,你威逼利诱也没用!”

    老祭酒:“……”

    所以半罐子蜜饯是被鬼吃了么?

    还能不能有点祸国妖后的脸面与自觉了?

    老祭酒叹气。

    也难怪阿珩放心把妖后带在身边了,就冲妖后如今这副样子,还真构不成什么威胁。

    就是苦了他了。

    一天天的,不是被打劫就是背黑锅,晚年凄惨!

    却说安郡王与顾瑶瑶道别后,先去了一趟医馆,找妙手堂订了一批金疮药。

    今天惹她生气了,照顾一下她的生意哄哄她。

    之后安郡王乘坐马车回了府。

    庄太傅已在花厅等着了。

    因着太后的事,庄太傅操了不少心,人都苍老了不少。

    “祖父。”安郡王进屋行了一礼。

    庄太傅老神在在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沉着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跟踪了一整天吗?”

    安郡王垂眸:“没有,回府的路上买了点东西。”

    庄太傅闭了闭眼,深呼吸,缓缓吐出:“他的行踪可有异常?”

    安郡王回禀道:“他去修葺完毕的索桥那里看了看,应当是在看索桥的质量。”

    索桥是顾侯爷负责修葺的,据说顾侯爷最近让老侯爷揍惨了,在家闭门养伤,老侯爷会去替他查看索桥倒也说得过去。

    但老侯爷绝不是个简单的武将,他是一个有勇有谋的老头子,他走一步就在算着十步之外的事。

    庄太傅怀疑老侯爷揍儿子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能借代儿子办事为由光明正大地四处查看。

    毕竟工部的事情太多了,遍布京城各大角落,老侯爷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被人怀疑了。

    当然那是别人,不是庄太傅。

    庄太傅狐疑地蹙了蹙眉:“就只看了索桥?没做什么别的?譬如,见什么人?偶遇什么事?”

    偶遇了静太妃……和顾瑶瑶。

    安郡王埋在宽袖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抓了抓衣摆:“他在寺庙附近走了走,没遇上什么人。”

    庄太傅摸了摸胡子,沉思道:“这就奇怪了,难不成他真是去检查索桥的?”

    安郡王垂眸。

    安安静静没有接话。

    生平第一次,他对祖父撒谎了。

    安郡王一直乖觉,八岁送他去陈国为质,他一句怨言也没有,这些年更是为了家族呕心沥血,庄太傅一时间倒也没怀疑他在撒谎。

    庄太傅摆摆手:“你下去吧,顾老侯爷那人十分警觉,你今日盯梢他一次只怕已经被他发现了,下次你就不要去了,我会换个人。”

    “是。”

    安郡王行了一礼,走出花厅。

    “哥哥!”

    路过垂花门时,庄月兮突然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安郡王看看她,又回头看看花厅,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