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倚着路灯杆,努力平复下自己一阵阵的心悸,以及仿佛并发症般的头晕。

    前方你所跟随的身影已经完全融入小巷的那片黑暗中,像是滴水汇聚于海,完全消失不见了。

    那处背阴处的小巷在此刻你所处光明的对映下犹如择人而噬的黑洞,那纯粹的黑暗,混不进一丁点杂质。巷子里,不论是光亮还是阴影都一并被吞噬了,在你面前,巷里和巷外仿佛有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就这么被分成了两个世界。

    这种景象,让你莫名的起了一点不适。

    追不上了。你对自己这么说道。

    -分界线

    面前的这种状况要谈起还要朔源到三个小时前。

    那时你刚刚以解决中岛敦的悬赏为报酬,向侦探社下了寻找“书”的委托,然后就被侦探社的灵魂侦探乱步先生发现给侦探社招致了麻烦。

    在中岛敦被你的portfia前首领身份震惊到的目光中,你欣然接受了乱步先生“既然解决就要解决到底”的附加条件。

    于是同时身为侦探社委托人和债务人的你(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前任敌人),此刻面临了一个问题——你该住在哪里呢?

    住在侦探社?可是你毕竟不是侦探社的人。住在旅馆?可是你如今因为系统沉睡的原因,身无分文。就算你有钱财,此刻你与这位太宰治一模一样的身份也完全不好解释。难不成露宿街头?那么,明天报纸的头条应该会出现“震惊我大横滨:武装侦探社社员冻死街头,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为标题的社会新闻吧。

    正当气氛万分僵持的时候,中岛敦弱弱的说:“那个,既然都是太宰先生,为什么不能住在一起呢?”不愧是你啊,敦君,我宁称之为绝杀。

    这句话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太宰治万分拒绝的态度下,你还是被那位冷峻的银狼先生就这样安排给了这位“你的同事”。

    虽然在路途中因为“既然是同位体的话,治君应该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吧。”这样的话语被抛下,你也没有在意。

    作为“太宰治”,你是完全知道“太宰治”的住所在哪里的,那里即是玩家的小屋,是关于游戏系统修整、补给,以及发布主线任务的地方。所以,这正是此刻系统休眠的你迫切该去往的地方,敦君的话正好为你提供了一个正当理由,可谓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除却初始的住所点,玩家还能设置自己的住所点。此外,玩家若在某处停滞的时间过长,那处地方也能变成新的住所点。当初因为对游戏的肝度过高,你经常呆的portfia的顶楼甚至在某一天变成了“太宰治的住所”。

    过去的事且掀过不表。你对这位太宰治的排拒早有预料,用游戏来讲稍微有些麻烦,但就表面而言,情况应该是“如果有一天你遇见和你过去走上完全不相同路途的你,你该怎么办?”

    这种局面相当的复杂且奇怪。

    所以,这种分道扬镳完全不稀奇。而且你看出他要去寻找通往死亡的道路,就死亡线的前置阶段而言,也是相当努力了。当初,你也是从这样一个阶段过来的。

    正好,一个人的话,你可以惬意的享受横滨的美景。游戏中那么多年,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休息过了。每次,你不是在肝游戏的途中,就是在去肝游戏的路上。

    游戏建模还是相当还原的,完全复刻了百年前的日本横滨。

    你站在桥面上,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霞光将海面映得通红一片,海浪在桥柱上拍打出金色的碎屑。高耸的五角大楼,微微旋转的摩天轮,都笼罩在那样的余晖之中,楼层的黑色尖角都仿佛因为这样的金辉而变得柔和起来。

    有咸湿的海风轻轻拍打你的脸,伴随着海浪声的,是海鸥充满生命力的鸣叫。

    横滨很美,对吧?所以死在这样美丽的地方,是一件幸事。

    当你缓过神来,夕阳已经要渐渐隐没下去了。

    而当你转过身来,就看见下面好似有个你熟悉的人在巷子中晃荡过去。

    你当即追了上去,但是因为你过于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是现在与过去的分界线

    全息游戏拟真性也就这点不好,虽说在游戏里可以品尝各种现实世界吃不到的美味佳肴,但同等道理,一些痛苦也同样真实。

    之所以说是一些,是因为关于全息游戏,政府方有发布专门的保护法,这种精神接驳,为免伤害人体,同步痛苦的感觉度一般只有10,到一些特殊情况,如过于剧烈的碰撞、肢体的残缺等剧烈痛苦,感觉度的同步度更是低于5。

    之所以出现你现在这种状况,是因为你之前由于已经到游玩线路的尾声,爽快的把身体的虚弱debuff叠满了。即使只有5的感觉度,对你现在的情况而言,也是生命不可承担之重。

    其实你思想上还是想追上去的,但是这具羸弱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承受你长时间剧烈运动的负担,即是所谓的“软件可以,但硬件不可以”。

    然而当你缓过来后,你却惊讶的听到了巷子那边传来的声音。

    “太宰!你又在干什么!”

    “国木田君,晚上好啊,一天工作辛苦了——”

    “社长不是让你去陪委托人,你这自杀狂又在这里做什么!”

    “因为路上看见了一棵很特别的树,所以就很想试试在在上面吊死是什么感受呢——而且国木田君,委托人是‘我’也,那么我就是在陪着我哦——”

    你在小巷中穿梭,黄昏的幽暗小巷寂寥无人,你很快没有阻碍的来到小巷的尽头。

    一棵长成心形的歪脖子桃树(请不要问一棵桃树为什么会长成心形)上有一个被吊住的沙色影子,影子在风中荡悠,晃荡来晃荡去,活像什么黄昏百鬼夜行才出现的鬼影。拿着写着“理想”的书本的正装青年正插着双手,朝着树的人影吼叫。

    影子“啪”的掉落下来,落在了灯光下,那人正是你刚刚追逐的同事,这个世界的太宰治。

    “国木田君,黄昏时刻吊一吊颈会对工作后的大脑进行放松哦——”

    “真的吗,黄昏时刻吊颈会对”你看着国木田拿着钢笔在笔记上记了起来,以十分认真的模样。

    “当然是骗你的啦,国木田君——”啊,用力到钢笔断掉了也,国木田君。

    你看着柔和的路灯光线下国木田气急败坏的摇着太宰治的领子,突然明白了之前你为什么感觉到不适了。

    是你们光与暗的站法不对,那位太宰治才沐浴在光明之中,而你,一直与黑暗为伍。

    你们拥有不同的线路。

    你肯定不对过去后悔,他肯定也不后悔,因为,你们都没有后悔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