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新春临近,又下了两场厚厚的鹅毛雪,外面天寒地冻,银装素裹。

    红艳艳的对联、门神都格外崭新、显眼,充满活力。

    往常岑顺家和岑康家都是拢在一起过年,但因为赔偿,还有诓哄楚娇摘地瓜泡儿落井后,两家的关系就不怎么好。

    杨桂芬照样每天指桑骂槐,一次都没来过。

    所以今年各家过各家的。

    除夕一大清早,楚娇就起来帮着打扫、贴对联,准备供品这些。

    匀城的过年风俗是除夕当天把吃的准备到初三,这几天的饭菜就是热一热吃了,不兴再下厨。

    图的就是个年年有余,富足安康的意头。

    一家四口忙活到晚上,放了炮竹,烧了香蜡纸烛,收拾供品后,才坐下来吃年夜饭。

    饭桌上腊味十足,蒸腊肉,炒腊肉,蒸腊肠,血肠,红烧鱼,扣肉等大菜。

    锅里咕咚咕咚滚着昨天就熬好的猪骨头汤,放了豆芽、酿豆腐,汤汁鲜美奶白,满屋子都是香气。

    电视也开始放春节档期的节目,锣鼓、爆竹声,非常喜庆欢乐,年味儿十足。

    “娇,喝一点?”

    婆婆喊她,拿了一只小玻璃杯给她倒了小半杯黄澄澄的刺梨酒。

    “谢谢妈。”

    “妈,我也想喝。”

    岑九思看到刺梨酒,手里的鸡腿顿时就不香了。

    平时夫妻俩是不准岑九思喝酒的,只有过年过节才会让他喝一两口。

    “今天过年,就准你喝一杯。”

    莫茹笑容满面,拿酒杯倒了满杯。

    “啊?才一杯?”

    岑九思有些失望,妈酿的刺梨酒最好喝了。

    “你小子别以为娶了媳妇儿就不守规矩了,你还在吃药,喝酒就没效果了。”

    莫茹瞪了儿子一眼。

    “好吧。”岑九思噘噘嘴,小心接过酒,眯着眼小小地浅尝了一口。

    “快快,也给我来一杯。”

    岑顺催促,刺梨酒是媳妇儿的拿手绝活。

    可惜今年办婚宴用了不少,要想喝就只能省着点。

    “把你急的,能少了你的吗?”

    莫茹也挖了他一眼,一边把酒满上。

    年夜饭吃完,岑九思帮着婆婆收拾碗筷,公公把地上垃圾扫好,拢到墙角跟。

    楚娇自告奋勇沏茶,准备瓜果、茶点、糖果这些,边吃边看联欢晚会,一起守岁。

    “娇娇,九子过来。”

    坐下来一阵后,公婆起身回房拿了东西,冲小两口招手。

    楚娇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样有年味又热闹的春节了。

    吃饭的时候贪杯多喝一杯,小脸儿这会儿红扑扑的,可爱又娇憨。

    小两口听话挪了过去。

    “压岁钱!”

    岑九思瞅见婆婆手里的红包,眼睛亮闪闪地发光。

    楚娇见到红包上还有只用剪窗花艺术做出来的生肖猪,过了年就是九五年了。

    一般农村给压岁钱就是直接给钞票,没哪家还兴用红包装着,太浪费了。

    但婆婆却很正式。

    楚娇心底不由得赞叹,婆婆不仅是个有智慧的女人,还是个很懂生活仪式的女人。

    “臭小子,见到钱就挪不开眼了?”

    莫茹笑容和蔼慈祥,把红包递给楚娇。

    “压岁压岁,来年娇娇身强体壮,无病无灾,顺顺当当。”

    楚娇眼里有些发潮,双手接过红包:“谢谢妈。”

    “你妈说了,我就不说啥了,一切都好。”

    公公岑顺也从兜里摸出红包递给她。

    “谢谢爸。”

    楚娇接过,心里暖洋洋一片。

    “娇娇,妈给了你多少?”

    喜滋滋领到压岁钱后,岑九思就迫不及待打开看了,八十八块的吉利数字。

    楚娇:“我还没看呢。”

    “那你快看看嘛!”

    岑九思催促她,楚娇有些不好意思,见公婆都专心看春晚,她悄咪咪打开红包瞄了一眼。

    伸长脖子压低声音说:“和你的一样。”

    “娇娇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岑九思收好压岁钱,拍了拍胸脯,笑得像一轮小太阳。

    咚咚咚。

    一家四口正其乐融融看着春晚,烤火屋的门叩响了。

    紧接着岑建斌推门而入,梳着锃亮的大背头。

    穿着新皮鞋,翻领毛毡的大皮衣,里面还是那种紧梆梆的贴身白衣。

    腿上的牛仔裤还有股新裤子的气味,时髦得不得了。

    “叔,婶,这是一点野味,给你们过年尝尝鲜。”

    “小嫂子,玉梅玉霞做得不对,骂也骂了,也赔偿了。”

    “你就原谅她们呗?”

    “这大过年的,咱们两家连个年夜饭都不在一起吃,叫乡里乡亲的笑话咱们。”

    岑建斌说得头头是道,不过站没站相,两条腿一直吊儿郎当地抖啊抖。

    楚娇都想给他砍了,找根树杈给他支棱着都比这稳。

    楚娇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石板村过年有风俗,兄弟间轮流主,初一到初八就是轮流在堂表亲戚在吃。

    今年两家连年夜饭都不在一起吃,可不就是让村里人看笑话吗?

    “东西你拿回去,娇娇是新媳,到别人家吃年夜饭不合适。”

    莫茹冷着脸说,看都不看岑建斌手里拎的野兔。

    “婶,咱们都是一家人。”

    岑建斌觉得叔婶都变了。

    以前不管他说什么,他们都是笑呵呵的。

    即使说得不对,他们也不会摆脸色。

    哪像这段时间,横眉冷眼的。

    “建斌,大人的事情我们会解决,小孩子别管,回家去吧。”

    莫茹下逐令。

    岑建斌自讨没趣儿,脸色有些不爽。

    “我放在这儿,叔婶你们要是不喜欢吃就扔了。”

    他把野兔放在桌子上,临走前眼神贪婪地从楚娇脸上刮到脖子下。

    没想到喝了酒的小嫂子更加迷人了。

    真是便宜岑九思那傻子了!

    难道真的是傻人有傻福吗?

    岑建斌心里不平衡极了,曹医生也不来,不然他还能说上几句,说不准曹医生一心软就答应他了。

    他还能过个荤年。

    楚娇很厌恶岑建斌看自己的眼神,总感觉他的眼神像把自己剥光了一样。

    一家人喝茶聊天看春晚守岁,十二点开财门,家家户户都放了爆竹。

    条件好一点的家庭还买了烟花,公婆也买了。

    积着及膝厚雪的晒坝洒了不少炮竹纸屑,璀璨的烟花照亮整个天空。

    “娇娇你看!”

    最高兴的莫过于岑九思了,手里拿着烟花棒,开心地在雪地里蹦来蹦去。

    楚娇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傻丈夫,她手里也拿着一支烟花棒,看着滋滋冒的火花,格外绚丽。

    烟花棒燃尽,楚娇吃饭时喝了不少饮料和茶,这会儿膀胱涨得紧,转身去上厕所。

    咚!咚咚!

    她刚走到灶房葡萄架下,天空传来炸响,吓得她心脏一缩,一脚踢到了立在墙角下的石头墩。

    她弯腰去搬,戴着虾须玉戒的手指突然滚烫得像要熔断她的手指一样,她连忙松手。

    “怎么回事?”

    楚娇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没这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