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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刻,谢满星精神极其敏感的时刻,某人说出这种话,真是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

    她瞪着眼睛,脑内像旋风陀螺一样光速运转,企图从这个表面意思里读出什么潜在意思,可是思来想去没有结果,于是直球开口:“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陆明庚又恢复了平淡的表情,好像在评论眼前的柠檬水味道不错,“还有,你不要觉得艺术院校就不需要分数了,我了解了一下,还是需要的,所以你的习题册还要做。上次给你的做完了吗?”

    “……”

    什么鬼?聊天跳跃性这么强吗?两人好像根本没在一个频道啊喂。

    也对,学霸和学沫怎么会在一个频道上。

    谢满星蔫哒哒地靠回椅子上,“可以做完。”

    “最好是,”他收起彩页装回文件袋,之后站起身,用文件单拍了下她脑袋,“走了,回家。”

    提溜着文件袋回到家,她才觉得回过了点味道。

    虽然只碰面了二十分钟,但是这真是改变命运的二十分钟。

    突然就决定了她要走一条意想不到的道路。

    走到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很漂亮吗?”她想。

    陆明庚他……

    “我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

    天哪!

    红晕沿着脖颈飞速爬上脸颊,天气忽然变好热。

    谢满星冲回卧室把自己摔进了床上。

    他夸她漂亮。天,十几年来第一次!

    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吗?

    头埋在枕头里思索了半个小时某人到底什么意思,结果还是参不透。谢满星冲动了五百八十次要不要直接打个电话问过去,最后还是被陆明庚最后那句“最好是”拉回了理智。

    改变,改变!

    要不去试试考艺校吧,万一真行呢。毕竟以她现在的文化成绩,考个比较好的学院还是挺有希望的。

    谢满星从床上爬起来,摸出书包里的习题册躺回床上举着看,脑子里却还在想着艺考的事。

    要给妈妈讲去上培训班,还要咨询一下考什么专业,毕竟还有一年就要考试了……

    不对不对!

    她晃晃脑袋。

    看书的时候要专心!要尽快把这本做完交给他,今晚再努把力吧。

    谢满星坐回书桌边,认真读起了第一题。

    然而,三分钟过去了,题没读懂。

    考点是啥?

    谢满星迅速而机敏地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她看向下一题,依然没读懂。

    “什么情况?!”她胡乱地往前翻了几页,看到自己以前已经做过的题,发现居然看不懂自己写的步骤。

    “这是什么公式?哪来的?”谢满星茫然地看了几秒,忽然瞪大了眼睛。

    她的超能力呢??

    数学、物理、生物、化学……

    挨个把书翻了一遍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全都忘记了!

    以前不知道的公式,现在再次变成了不知道,唯有这段时间因为刷题而被迫记住的一些解题思路还在脑子里,但因为已经输入而没有再进行加强记忆的部分全都忘记了。

    天!

    谢满星蹭地站起身,椅子嘭地倒在了地上。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她的记忆没了?

    人最惨的是什么?

    在谢满星十几年的短暂人生里,经历过两次求而不得,一次是被排球队刷掉,一次是现在:老天让你体验了一下下成为学霸的感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猛女落泪。

    这种伤心像空气一样弥漫在她的周边,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去上学的时候谢满星还没缓过劲来,在家楼下看见陆明庚的一瞬间她就想嚎啕大哭,但尊严让她忍住了。

    “你怎么了?”陆明庚摘下耳机,打量她一番,“两天没吃饭一样。”

    “真希望我只是两天没吃饭。”谢满星游魂似的往前走,脚都离不开地面,看起来着实有些让人担心。

    “你要不要去医院?”陆明庚跟上她。

    谢满星缓慢地摇摇头,“心病,没得治。”

    出了小区大门,马路上已经有了很多上学的学生。陆明庚去便利店买个三明治的功夫,谢满星已经靠着树滑到了地上。

    样子十分凄惨,吸引了一众目光。

    这家伙又抽什么风呢?

    旁边一位穿着和尚袍的光头老师父不知从何地窜了出来,手里拖着一串佛珠,见她先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眯着眼和蔼地笑着说:“施主。”

    谢满星理都没理,眼神还在放空。陆明庚赶紧走过来挡在她面前,对和尚说:“不用了,谢谢。”

    和尚依然笑着,但没走,似乎没看到陆明庚似的,继续对谢满星说:“这位女施主,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事,走了也不必伤心。”

    此话一出,谢满星无焦的眼睛渐渐回神,盯住了他。

    “美景散了不必伤怀,毕竟不是你造就的。”和尚说。

    谢满星盯着他望了一会,缓缓地说:“可是它造就了我。”

    “那你该感谢它,怎么能因为它离开而心生哀怨呢?”和尚摊摊手,暗自摇了摇头,“得之容易的东西,失之未必很难啊。”

    “说是这么说……”

    “如果你实在心伤,我可以给你一个寄托心性的小物件,”和尚从自己随身背着的破布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色香囊,“这是一个护身符,大概能帮你度过现在的难关。”

    “怎么度过?”谢满星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布面的,连个花纹也没有,一看就是超便宜的布料,不过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那就看你和它的缘分了,”和尚神秘地一笑,“手工费88,看你是学生,打个折,288怎么样?”

    “……188!”

    “388!”

    “啊算了算了,”谢满星说,“还是288吧,还是支付宝?”

    老和尚心满意足地走了,谢满星看着这个护身符,“你说这管用吗?”

    “不管用。”在一边沉默半天的陆明庚终于开口了,“轻松得到的东西失去也会很轻松,你刚刚没听到吗?”

    “那你还不拦住我!”

    “没来得及,你付钱付的那么爽快,”陆明庚看看护身符,“算了,就当是个心灵寄托吧。”

    “……”她放下手,看向一边淡定的某人,“你是不是知道我失去能力的事了!”

    “听出来的。”陆明庚往前走,“你不就这么点事。”

    说的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谢满星跟上他,“那怎么办啊,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了。”

    “再学就是了,”他说的很轻松,“走过的路都不会白走,你做的这两个月的题也不会白做,最多只是下次考试成绩会落下去,但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差了。”

    “什么?”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涂乐骑着他的小电驴,后座还搭着裴一舟,俩人现在眼睛瞪得铜铃大,“你超能力没了?”

    “叫什么叫,你再叫大点声也喊不回来。”谢满星很烦地低头往学校的方向冲,险些撞到树,被陆明庚拉回来了。

    “走慢点你。”他责备道。

    “嘿,这不挺好,现在才高二,你超能力丢了,总比高考的时候丢了好。”涂乐把头盔摘下来,车把一扭一扭地跟着他们的速度往前挪动着,看起来认为这事是个好消息。

    不过谢满星不这么认为,“你丫就不能盼点好?怎么就不能不丢呢?”

    “不丢不现实。”他耸耸肩,说的很诚恳,“不丢的话我和裴一舟都打算去五楼丢书包了。你想想,我们拼死拼活学了俩月才提高了一百多分,你啥也不干就提高了三百多分,村口的猪听了都想踹你。”

    裴一舟表示赞同:“对,对我们寒门学子不公平,对鲁文闪那种七窍不通的更不公平。”

    想了想鲁文闪每天兢兢业业刷题但还是提高不了的分数,谢满星吃瘪了,憋着嘴说:“你们就是嫉妒。”

    “不是嫉妒,高考是最公平的选拔方式了。无论你是寒门学子还是皇帝老子长公主,你都得闭卷随机打乱考试,多公平。唯一不公平的就是原来的你,等于老天爷单独给你开卷了,你不怕?”涂乐探头看她。

    “怕什么?”谢满星茫然脸。

    “怕折寿啊!”

    “滚!”

    涂乐一加速窜出两个车身,让裴一舟替他挨了谢满星的一拳,“没开玩笑。之前我就想说,这么大的福气落你头上,根据能量守恒原理,你肯定要倒个霉。要是丢钱丢东西也就罢了,要是其他的……”

    “你闭嘴。别咒我。”谢满星转头对陆明庚吼,“这是不是你教他的?”

    “没有,”陆明庚斜她,“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你们好烦,”谢满星啧了一声,“说的我都害怕了。”

    “事实啊,”涂乐继续火上浇油,“解铃还须系铃人,玄学还得玄学解。你被书包砸了然后无师自通这种事本身就挺可怕的。我前一段做梦都梦到被秘密实验室抓去做解剖了。”

    谢满星死鱼眼转头看向他。

    “我是为你好,真心的,”涂乐安慰她,“要不咱五一去诸佛寺溜一圈,拜拜佛?”

    “可以。”裴一舟点头,“我妈让我五一在家学习不要出去,我说去寺庙她肯定乐意。”

    “为啥?”涂乐问。

    “拜佛也是为了成绩啊!”

    “你可真行,”谢满星摇摇头,“我们可是新时代的好少年啊。”

    涂乐摊开手,“那你去不去?”

    谢满星想了想,觉得虽然涂乐这人学习不行,但其他事还是比较门清的,而且玄学还得玄学解这话听起来还蛮有道理,于是咬咬牙,“……去。”

    “这就对了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行,那咱们仨……”

    “我也去。”陆明庚在一边插嘴说。

    三人立刻刹车看向他。

    “你?”谢满星惊呆了,“你去干什么?你还信玄学?”

    “宁可信其有,”陆明庚把她的脸拧向一边,淡定地说,“不可信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