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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年级第一行不行先不说,我看你是脑子不太行。

    “你没发烧吧?”谢满星伸手想摸陆明庚额头,被他躲开了。

    早春的寒气未尽,还裹挟着风,陆明庚确实不太精神,脸色发白,绷紧的下颌线带着唇色都不见血色,看起来像病入膏肓。

    “没有。”他收回目光。

    “那你还说胡话,”谢满星嘁了一声,“看来真是忘吃药了。”

    教室里很安静。

    十八班的主要得分项就是语文,毕竟对于其他题都读不懂的科目来说,字能看懂已经赢了一半。

    况且今天还有学神加持,大家都洗心革面,答题答得勤勤恳恳,语文考试难得地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拿出了毕生所学写作文。

    毕竟意外降临了个学神,其他科目抄一抄,搞不好还能考出学业巅峰。

    谢满星撑着头,蔑视地扫了一眼教室。

    她不爱抄答案,一是这教室里大家蛇鼠一窝实在没必要;二是万一抄到了,没准李夜叉还要把她拎去办公室骂一顿。两边都不划算。

    于是她靠在墙上没事做只好盯着陆明庚。

    上次俩人坐一桌还是小学一年级,那时候他比她低,还祖传的不爱说话,鉴于他们双方父母都是同事,于是老师就把刚见面一天的他俩分配到了一桌。

    小学还没有现在这么没人性的阶级等级,俩人同桌了四年,直到她长太高才重新排了座位。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现在她反倒稳定在了一米六三,陆明庚倒是活生生地蹿到了一米八五。

    这什么事儿啊。

    陆明庚忽然转头对上她视线。

    “我脸上有答案吗?”他问。

    谢满星撑着下巴,“你看我像在抄答案吗?”

    “那你看什么。”他转回头,笔在卷子上定了两秒,最终只点了个点。

    “稀奇呗,能在这见到你,”她笑笑,“世界好奇妙~”

    “是的,”陆明庚从她花里胡哨的笔袋里随便抽出根笔丢在她试卷上,“你被赶出家门之后的世界更奇妙。”

    我靠,忘记这茬了!

    为了明年的零花钱,谢满星忍辱负重决定写卷子。

    她炯炯有神,深思熟虑,抓耳挠腮,费尽心机,读了三篇阅读,每道题选出了三个答案。

    靠,她把笔一扔。

    这他妈谁选的出来。

    “老陆!”谢满星压着声音凑近陆明庚,但他刚把卷子翻了面,这一页还一个字没写。

    “老陆!”她抓住他胳膊,“陆哥!我可是你只和你隔着一栋楼的亲邻居啊。”

    “是吗?”陆明庚目不斜视,“听起来关系不怎么好。”

    “借我抄抄,”谢满星嘻嘻笑起来,“你刚不还让我考年级第一吗?”

    “我发烧了,胡话,”他说,“自己写。”

    ……

    怪就怪自己刚才嘴太欠……谢满星愤愤地坐回位子,咬牙看了一眼题,瞬间就有种一个星期没上厕所便了个世纪大秘但昨天晚上还吃了麻辣火锅的感觉。

    脑子和肚子至少有一个得是舒坦的。

    谢满星当机立断决定交卷。

    “你让让,”谢满星拍拍陆明庚肩膀,“我要交卷。”

    才刚开考二十分钟而已,陆明庚自然不让,从她手里抽走卷子看了看,选择都选了,填空填了七七八八。再翻到背面,作文只写了三个字:答案略。

    简直是要把老师气吐血。

    “看什么看,”谢满星挑挑眉,大言不惭,“想抄我答案?”

    李老师坐在讲台上偷偷玩手机,抬眼瞥到她正从陆明庚手里抢卷子,瞬间火气就来了,“谢满星!你抢陆明庚卷子干什么!”

    “我?”谢满星无辜极了,“这我卷子。”

    她看陆明庚没让开的动作,撑着椅背踩住后桌桌面跳到了过道上。

    “交卷。”她把卷子递给老师,李老师没接,卷子轻飘飘地落在了讲台上。

    李老师像没看到她一样,又坐下玩手机了。

    出教室的时候已经起了风。谢满星晃悠悠地绕到食堂后门,打算从老地方翻出去。

    今天电玩城应该人不多,而且跳舞机三月新歌今天要出,她一定要成为第一个sss。

    刚翻到围墙上,谢满星就停住了。

    书包……在陆明庚的抽屉里……她忘了背……

    会员卡也在……

    她只好又从围墙上翻了下来。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谢满星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给涂乐发消息。

    涂总,帮我把书包拿出来。

    涂乐很快回复了:等我写完作文

    有必要吗?不会答也没必要抄啊,你高考能抄吗?

    不能,但现在抄能保住我的零花钱。

    ……

    这也算一种能伸能屈?

    结果过了没两分钟她就接到了涂乐的电话。

    “哪儿呢?”涂乐问。

    “主席台上坐着呢,”谢满星吃着可爱多仰起头,“你作文这么快写完了?”

    “写个屁,”涂乐冲她招招手,“还没十行我就词穷了,为了凑够五百字后面的我都在抄前十行了。

    “作文是八百字,”谢满星说,“傻叉。”

    “傻叉,我知道,”涂乐说,“但我凑不齐ok?本来还想抄抄陆大爷的,结果这货作文根本没写几个字。”

    “要认真考的话可不是这个点还没开始写作文吗,”谢满星从主席台上蹦下来,“你扔下来吧,我着急走。”

    “疯了吗?这五楼,”涂乐低吼,“我给你拿下去。”

    “又不沉。”谢满星摊摊手,“快点扔,我赶时间。”

    当书包被涂乐扬手举起来的时候,谢满星就觉得不对劲。

    纯黑色书包,在阳光下没有反射任何光芒,跟她暗戳戳带着闷骚的暗灰色荧光纹书包的气质明显不同。

    而且这书包下降速度快得诡异,以至于她犹豫了一秒没敢伸手接。

    于是书包直接砸到了她头上,把她连人带包砸进了急诊室。

    虽然人是昏过去了,但谢满星在昏迷一秒前雷劈一般地认清了一个事实。

    都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涂乐竟然连她书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下午一点的阳光懒洋洋地落在急诊室里,陆明庚站在她旁边,伸出左手食指问她是几。

    “我只是数学不好,又不是傻。”谢满星眯着眼看着逆光的陆明庚,她昏迷了三个小时,现在有点不适应光线,连同嗓子都有点哑。

    陆明庚错身挡住光线,然后伸出了三根手指,“这个呢?”

    “……”谢满星给气笑了,“不认识!”

    陆明庚这才收回手,偏头示意涂乐去叫医生。

    不过涂乐站在陆明庚身后,红着眼睛盯着谢满星没动。

    “哭丧吗?”谢满星哑着嗓子问,“你连我书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有脸哭?”

    “快去。”陆明庚低声说,涂乐这才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跑了出去。

    出病房门前涂乐似乎是抹了把脸。

    “我是不是讲话过分了?”谢满星问。

    “还有心情关心别人?”陆明庚递给她矿泉水。

    “也是,”谢满星接过水,深深地看了陆明庚一眼,“不过,同样是好兄弟,我受伤了涂乐都要哭了,你却率先怀疑我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你好冷漠。”

    “你头是他砸的。”陆明庚说。

    “呵,”谢满星冷笑,“那书包还是你的呢。”

    陆明庚无法反驳,毕竟那书包确实是他的。

    他清清嗓子,配合而礼貌地问:“疼吗?”

    谢满星举着水晃晃头,“本来你不问不觉得,你问了我觉得有点疼了。”

    “应该的,”陆明庚拿过水瓶拧住瓶盖放到小桌上,“你头上现在有个包。”

    “包?”谢满星一愣,“有多大?”

    陆明庚比了个拳头。

    “啊?”谢满星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我没破相吧?”

    镜子在病房的卫生间里,谢满星健步如飞地蹿过去,赫然看到脑袋上肿了个包,虽然没有拳头大,但看起来也挺吓人。

    “啊……”谢满星尖叫起来,“独角兽?”

    “可咋整?”她回过头,惆怅地问站在门边的陆明庚,“我丑吗?”

    陆明庚认真地看了她五秒钟。

    “你别说了!”谢满星伸出尔康手,“我知道了!”

    医生跟着涂乐进了病房,正看见谢满星体力不支地挂在陆明庚肩膀上,像交代遗言一样抖着手气若游丝。

    “涂乐至少要给我冲五百游戏币才能摆平这件事,不然我要他头上也出现一个同款包,还要带印花的。你觉得狼牙棒的花纹适合他还是双节棍的?”

    陆明庚把她拽下来丢在了病床上。

    “不能选不带花的吗?”涂乐带着哭腔说。

    “你还有脸问?”谢满星指着他。

    “别说了兄弟,”涂乐冲过去仰头大哭,“充,只要你没事,充五千都行。”

    谢满星立刻站直了,“你说的?”

    医生笑了,“小姑娘还挺活泼的,看来是没事了。”

    谢满星早没了刚刚的虚弱,拎着涂乐要给他看自己脑袋上的包,并且强烈要求加钱。

    看起来能进行交流的正常人只有陆明庚一个。

    “需要办理住院手续吗?”陆明庚问。

    医生看看病例和检查单,“各项检查都做了,显示没什么问题,可以不住院。”

    陆明庚接过单据翻看了几页,“确定吗?”

    话问出口他才觉得失言,立刻抬起头,“不好意思,无意冒犯。”

    “没事,”医生倒是没有什么不悦,和蔼地收起病历夹,“能理解你的担心。不过检查结果显示确实没问题,就是个小磕小碰。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去其他医院再查一查。”

    “好。”陆明庚接过缴费单,谢过医生跟着护士出去了。

    十分钟后,谢满星终于和涂乐谈妥了价钱。

    “我俩去充游戏币了。”谢满星勾着涂乐肩膀笑嘻嘻地冲刚回来的陆明庚招手,“你交卷了给我发消息。”

    “陆大爷,”涂乐哭丧着脸比口型,“救我tt。”

    陆明庚抬手看看时间,一点半。

    “你轻微脑震荡,不能剧烈运动。”他抓着她手腕把她从涂乐脖子上拎到病床边,“换鞋。”

    “脑震荡?那我是不得回家静养?”谢满星一边换鞋一边抬手拍拍自己的脑袋,以为能听到嗡嗡的声音。

    “不用,”陆明庚拿起书包,又把她的外套递给她,“考完试就好了。”

    医院离学校并不远,但为了照顾病号,三人打了辆车。

    似乎是怕她跑了,陆明庚一直握着她手腕不放,开门把她塞进车里之后坐在了她旁边还继续铐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他上车时动作有点迟滞,谢满星狐疑地打量他。

    “怎么?”陆明庚侧头看她。

    “感觉你怪怪的,”谢满星挑挑眉,“刚谁送我来医院的?”

    “救护车。”陆明庚说着抬手看看表,“可能要迟到了。”

    迟到?

    谢满星才想起来自己还要考试。

    “我都坐救护车出来了,现在还要再回去考试?”谢满星把涂乐头上的棒球帽抢过来遮住了独角包,“你还有没有人性!”

    陆明庚一言不发,铁血无情地把她拷到了考场。

    上课铃已经响过了,李老师也刚好发完卷子,他看到谢满星明显很意外,“你来学校干什么?”

    这话问的!谢满星愣了好半天才指着自己,“我被开除了?”

    李老师:?

    “你倒是想得美,”李老师懒得和她废话,指着她的棒球帽,“进教室了还不把帽子摘下来?”

    “医生说她没什么事了,只是伤口不能吹风。”陆明庚从老师手里拿过卷子。

    “哦,那戴着吧,”李老师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没事了吧?没事了坐下考试吧。”

    “对了,”李老师指着讲台上的凳子,“陆明庚你来坐这里,明天考试也坐这里。”

    下午考的是数学。

    由于标准答案得到了李夜叉的特别关照,所以全班同学都失去了努力的意义。满场睡觉的睡觉,发呆的发呆,只有几个学生还在为前进到十七班放手一搏。

    桌子底下的书翻得飞快。

    谢满星不爱搞这些小动作,考试全凭实力倒数。

    她摊开试卷,写上名字学号。

    数学是她最讨厌的科目,有多讨厌呢,谢满星扫了眼选择题。

    比如,你去充游戏币,一百块105枚,两百块210枚,口算就能算出答案,谁也不会列个二元二次方程来解答对吧?

    就算是每年秒杀跳舞机限量版vip卡,也得靠她半夜十二点偷偷开电脑抢,用不着像求五个小球三个黄色两个白色从里面有放回地拿三次能拿出两个红球的概率是多少一样算秒杀到的概率吧。

    9/25。

    谢满星在空白处写下答案。

    秒杀的时候比的是网速,不是概率ok?!数学有个球用ok?!

    下一题,设集合u……

    谢满星读着题,忽然一愣,视线飞快回到上一题。

    9/25?

    谢满星猛地坐直了。

    她怎么知道答案是9/25!

    她居然会做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