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没一会就走到了莲褐的住处,莲褐似有所感,几人一到院中他就开了房门出来迎接。

    “掌门师兄,林师兄,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莲褐在看到林问渠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这位道友是?”

    不等其他人作答,林问渠就走到几人面前,笑得讳莫如深:“莲褐师弟,你知道我是谁。”

    莲褐怔愣一瞬,而后勾起嘴角:“道友这话听得我好生糊涂。”

    “是你吧,设计季殊入魔的人是你吧。”林问渠一眼不眨地盯着莲褐。

    沈端拉了一下林问:“问渠师弟,你那个道侣,他说什么呢?他认识莲褐吗?”

    林问看着莲褐,没有作答。

    莲褐笑得更不知所谓了:“道友真的把我说糊涂了,这季师侄不是好好的吗?哪就入魔了?”

    林问渠眸色一沉:“是不是剑架在脖子上你才肯认。”

    莲褐指尖回弯了一下,又放松地笑道:“这位道友你说得话我真的是听不懂,我们认识吗?”

    林问渠伸出手,长剑瞬时从林问处飞入他手中,他挥舞长剑没有一丝犹豫直冲莲褐要害,在离莲褐还有还有一步远的时候一道水流拦住剑气,水花落下,蛟妖挡在了莲褐面前。

    “是你?”林问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你是复活了林问渠。”

    沈端才是真的糊涂了:“师弟你说什么呢?你们真是把我搞糊涂了。”

    “还有。”沈端指着蛟妖质问莲褐,“莲褐,你何时与妖物为伍了?”

    莲褐的声音平静:“他不是妖物,若非逆鳞被毁,他现在应已化龙了。”

    林问抢在沈端之前开口:“我不知道你之前是用什么方法把那些印记转到了蛟妖身上,但这次这么短的时间你应该来不及掩藏符篆印记吧,脱衣一验便可真相大白,你还要矢口抵赖吗?”

    林问直觉认为使用禁术的一定是莲褐,而不是蛟妖。

    莲褐沉默片刻完全放松下来,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几人,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讽意的笑:“的确没必要,这次用禁术时我便想到了这个结果。”

    他看着林问,笑得眉眼弯弯:“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们三个居然都回来了。”

    林问渠看他这样心里烦得很,直接执剑对着蛟妖和莲褐:“为什么害季殊?为什么又要让我们重生?”

    “好奇怪啊。”莲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林问渠蹙起眉头:“什么奇怪?”

    “对着这样的师兄很奇怪。”莲褐拍了拍蛟妖凑到他耳边,“阿念呀,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蛟妖没有犹豫地重重点头,莲褐浅浅一笑,下一瞬他的手就穿过了蛟妖的心脏,蛟妖回过头面向着莲褐笑了一下,而后直直倒在了血泊之中,眼中没有一丝疑惑和不敢相信,只有真诚的满足。

    别说林问了,就连林问渠都没想到莲褐会杀蛟妖,但下一秒的事更让他们震惊,莲褐居然用蛟妖的血作为献祭成功用了禁术。

    林问渠来不及阻拦,他们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再睁开眼他们就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里。

    沈端虽然不了解情况,但还是将他们护在身后保护了起来。

    莲褐看着慢慢撑起身的林问渠,一手掩唇,不住地发出笑声:“成功了,还是这样和师兄说话比较好。”

    “自师兄离世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面对着真正的师兄说过话了。”莲褐说着垂下眸子有些伤感。

    林问从地上爬起来,敲了敲还晕眩着的头,指着蛟妖的尸体不敢相信道:“你只是为了让我们换回来,就杀了他?”

    莲褐无所谓地笑出声来:“对啊,他自己都觉得死得其所,你又何必替他担心?”

    林问的无可奈何超过了愤怒,莲褐的话让他哑口无言,他沉默一瞬又道:“他的血怎么能?”

    林问猛然一惊:“你们换血了?”

    莲褐眼中不乏赞赏:“你倒是个聪明人,不错,换了血印记才能转移,也正因如此,他身上的血和我身上的血都可以被我催动唤起术法。”

    沈端现在彻底懵了,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像季殊一样默不作声。

    “是你派蛟妖去杀我们。”

    “不是你们,是杀你。”

    林问突然想到是因为莲褐提起烈阳丹可以买到,沈端才提到鬼市的,虽是疑问,但他心里已有了答案:“烈阳丹是你炼的?”

    “是。”

    “花辞和姜白雨是你杀的,你就是十二楼的楼主?”

    “是。”

    “秘境中相柳是你放的?”

    “是,都是我,不仅如此,穷奇也是我故意在你面前提起的,目的就是借你的手去杀季殊。”

    莲褐不顾林问的震惊继续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师兄,我开始以为这术法只是令人重生,没想到竟还能是神魂互换,之后帮你救季殊,也是因为我怀疑当时的季殊才是真正的师兄。”

    林问彻底失望了,他抬眸看向莲褐:“亏我还信了你。”

    莲褐朝他颔首一笑:“多谢你。”

    林问忍不住笑出声,谢他?是嘲笑他!挑衅他吧!他别过头不再看莲褐,莲褐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

    “为何要害季殊,又为何又复活我们?”林问渠看着莲褐又问了一遍。

    莲褐笑道:“因为我嫉妒他,我只想复活师兄,季殊不过是阴差阳错而已。”

    林问渠皱着眉没有搭话。

    莲褐看着林问渠语气鲜少地紧张起来:“师兄,我不会跑,也不想打,我只有一句话想对师兄说。”

    林问渠握回剑道:“有话快说,说完受死。”

    莲褐的目光从林问渠脚一直向上,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眼睛:“第一次见到师兄时,师兄也如今日般意气风发,自师兄救了我后,我便对师兄情根深种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惊异,尤其是林问渠,听完这话他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执剑指向对方,不留一丝情面:“收回这些令人作呕的话,我早就后悔救你了。”

    莲褐的笑容僵在脸上,但林问渠的下一句话才是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上。

    “当初若不是师尊看中了你的资质,命令我将你带回山上,我才不想管那闲事。”

    莲褐感觉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师兄说的是气话还是实话?”

    林问渠不耐道:“我从不妄言。”

    莲褐愣了几秒,突然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俊美的五官开始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莲褐指着林问渠笑得前仰后合:“师兄啊师兄!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不同的!谁知道竟是如此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泪水顺着眼角留下:“这么多年支撑着我活下去的理由,居然是个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一直是个笑话!”

    林问渠始终神色淡漠,没什么表情。

    倒是林问叹了口气开口道:“你不是笑话,你资质不凡,能被凌山派的开山祖师选中收做弟子,你天赋异禀,能成为仙道第一丹修,你刻苦认真,即便最晚入门也能超过许多人,在极短的时间就突破了合体境。”

    林问看着莲褐,眼神肯定:“莲褐,你从来都不是笑话,但你却用你的所作所为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笑话。”

    莲褐定在那自嘲地笑了声,又对林问道了句:“多谢。”

    沈端沉默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莲褐,叶师妹的灵根是你故意毁的?”

    莲褐压根儿不想看沈端:“没直接杀她已是手下留情。”

    一向沉稳的沈端赤红着眼,像疯了一样冲向莲褐却被林问拦下。

    沈端朝莲褐嘶吼道:“为什么!我早知道你是故意的!可师尊他偏说不是!我信了师尊,害我不能早些为她报仇!莲褐!我要杀了你!”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该死!我杀的每一个人都该死!”莲褐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掌门师兄,要杀我?排排队吧。”

    “该死?”沈端甩开林问的手,“叶师妹该死?就因为她说你做过炉鼎,她就该死?”

    “当然!”莲褐的眉心染上了薄怒,“这还不该死吗!”

    沈端握紧双拳:“那十二楼那些人呢?你重开十二楼出售炉鼎,把自己的痛苦又强加给别人,他们从未伤害过你什么,也该死吗!”

    “当然该死。”莲褐唇角勾起,一双狐狸眼美得不可方物,“花辞、姜白雨,还有十二楼的每一个人都该死,但我更想让他们生不如死,所以才想到这么个好办法。”

    林问眉头紧锁,他是真的好奇:“为什么?”

    “为什么?”莲褐美目一转又看向林问,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当然是因为他们的父亲或母亲都曾是我的恩呀,杀了他们父母后我总觉得不够,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林问瞳孔渐渐散大,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可怜莲褐还是唾弃莲褐,他甚至不知道莲褐这些报复应该算对还是算错。

    沈端怔了一会又怒不可遏:“你杀了他们的父辈已经报了仇,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痛苦强加给那些无辜孩子!简直禽兽不如!你不配做师尊的弟子!问渠师弟说得对,他不该救你!”

    沈端的话一下子激怒了莲褐,脸上的笑意渐渐转成了怒意,他指着沈端怒吼出声,像是想要把一切的不公都宣泄出来。

    “伪善之人从来只会说风凉话!若有一日,你也置身我之境地,再来以你之心慷我之愤慨!”

    林问低下头不忍再看莲褐,沈端说得没错,稚子无辜,对父辈的恨不该强加在子女身上,但是,如果他是莲褐,他会选择放下这些仇恨吗?答案是不会。

    这样想了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莲褐。

    沈端怔怔地看着状似癫狂的莲褐,一时间说不出个什么。

    莲褐渐渐平静下来,他望向林问:“姜白雨说你叫木木,该是乳名吧?”

    林问渠这才终于又出声:“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木木二字,我会让后悔还活着。”

    莲褐只当没听见,继续问林问:“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林问抬起头:“林问。”

    “只差一个字,巧得很,生得又像,怪不得会被那本书选中。”

    莲褐笑着来回打量林问渠和林问两人:“若非身为祭品的你没有死,该重生的便只有师兄一人,更不会有神魂转换之事,这也许就是上天注定吧,你们倒真是天生一对啊。”

    莲褐说罢释怀一笑,眼神突然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地奔向林问。

    林问睁大眼睛,瞳孔中那个俊美的身形越放越大,在莲褐即将靠近他时,林问渠满脸冷戾地准确地将长剑贯穿了莲褐的胸口。

    鲜血顺着长剑滴答落地,林问渠将林问护在身后,冷漠地拔出了剑,莲褐随着剑身抽出跪倒在地。

    他挣扎地扬起满是鲜血的嘴角,真诚地看着林问:“林问对不起这声对不起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说完莲褐就倒在血泊中没了呼吸。

    林问笑了一下,他走到莲褐身边蹲下轻轻帮他阖上了双眼:“我接受你的道歉,我怜悯你的遭遇,可我不能原谅你,但我希望你来世可以是个快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