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恩也微微作揖,旋即微微一笑:“诸位姑娘,心怀道者,坚持不懈,必成大器。”

    “多谢天师祝福。”五尾狐狸精心中有所动,望着两人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由衷的感激。

    这天底下,能这么心平气和同妖怪说话的道士可不多了。

    “老师,香要熄灭了。”沈琮忽然开口提醒张起恩。

    “如此,贫道先行告辞了。”张起恩又作揖一番,便一手搭在沈琮的肩膀上,一手挥动拂尘。

    刹那间四方灵光飞动,一些蓄满灵气的桃瓣不知从何而来——

    这时,两人脚下生出一道八卦一样的阵法,当桃瓣随着灵光覆盖在他们身上的那一刹,阵法光芒大作,下一刻便带着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留在这里的,只有丧失了灵气的桃瓣,它们打着旋儿在狐狸精们诧异的目光中缓缓飘落。

    “天师大人……好厉害啊。”

    “是呀,一点天师的架子都没有,还给我们这群妖精作揖哩。”

    “这要是换了别家道士,那恨不能见着妖怪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收进囊中。”

    “可不,人家毕竟是凡界灵修的顶流,岂是旁门左道能攀比的——天师敢称第二,谁人敢称第一。”

    “……”“……”

    听着狐狸精们的窃窃私语,五尾狐狸精目光微动。

    她抬手招出一缕灵光,叫灵光覆在唇边听她说了几句话,便化成一只飞鸟离开轩辕坟,朝着天际远去。

    天朝边境的一处荒山。

    四方天清气朗,唯有这山顶乌云压城,千军雷霆呼啸在风云之间,似乎只要谁人一声令下,就会劈头盖脸地打向这正下方的斗笠女子。

    一只飞鸟掠过云层而来,稳稳地落在斗笠女子肩膀上。

    连翘伸出骨节匀称的手,抓住飞鸟——飞鸟与她指节相交的一刹,便化回灵光的模样。

    “翘娘,我已遵循你的话,任张天师降服那群勾栏院的小野种了。”

    “多谢。”

    连翘化开飞鸟,抬头继续望着那摇摇欲坠的雷霆。

    远处,两个白衣少年来回踱步,是不是抬头,面色担忧地看向那乌云雷霆之下的女子。

    “姑姑要渡劫化九尾了,千年修行成败与否,便看今朝了啊。”

    “是啊,若姑姑渡劫失败,轻则丧失一条狐尾,重则沉眠千年。”

    “希望姑姑顺利化出九尾——再之后飞升便轻而易举了。”

    “……”“……”

    听着两个少年的窃窃私语,连翘莞尔,眼中的狐眸金光闪烁。

    她才不会因为区区雷劫而倒下。

    她要去那片圣洁之地——她要向他们证明,血脉不纯的狐妖也可成仙!

    念及此,连翘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慢慢变得坚毅。

    “来。”她抬手朝虚空伸去。

    一只同人一般大小的葫芦从虚空现行,飘来被连翘稳稳抓在手中。

    葫芦上端端正正写着无尽酒壶四字,叫俩少年瞧得清清楚楚。

    “是无尽酒壶?”

    “看来这次,连姑姑自己都没有十成把握。”

    “毕竟是化九尾,非比以往啊。”

    “无尽酒壶,满上!”连翘一声大喝,酒葫芦猛地发出剧烈摇晃,旋即整个葫芦变得沉重起来。

    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天雷,连翘眯起眼睛,拔了葫芦塞子,两手举起这硕大的葫芦往下倾倒,仰头海饮那葫中美酒。

    当最后一滴酒顺着下巴落地,连翘随意地抹了一把嘴,收起葫芦抬头看天。

    “老娘不怕,来!”

    天上雷霆倏然落下的瞬间,连翘的眼中爆出一道精光。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刹,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突然往四方袭去,冻得两个少年直打哆嗦。

    “起霜了……”

    一个少年看了看衣角上的白霜,微微一愣后抬头看向四遭,顿时心头一震。

    好像就是在一个呼吸的功夫,方圆十里都被寒霜覆盖,只不过是瞬间便从夏天到了冬天——越靠近连翘的地方,所结的冰雪越是浓厚。

    天寒地冻,银装素裹也莫过如此吧。

    “你看,雷劈下来了!姑姑开八尾了!”

    另一个少年激动地拽起了旁边人的衣角。

    两人齐齐望去,果然看见这一身红衣的姑娘身后,八条雪白的狐尾临风肆意飞扬——狐尾硕大无比,足有数十丈长,似乎只消一个横扫,便可毁天灭地一般。

    “轰!”

    满天飞雪之中,万籁俱寂。

    这里所留下的,只有那源源不断的天雷声。

    百里之外。

    日照西沉,大河之畔芦苇飘摇,隐匿在芦苇荡间的羊肠小道上,有一个白发须眉的老人,背着一个昏迷的少年,步履缓慢地朝前而去。

    斜阳下,老人的背驼得很厉害,脸上蒙着一层汗珠儿,那背着少年的手仍未松开。

    沈琮迷迷糊糊醒过来,听到耳畔一阵呼吸,不由一愣。

    当他意识到自己被张起恩背着时,瞬间脸上一烫。

    “老师,弟子可以自己走。”

    “无妨,为师老当益壮,还背得动你。”张起恩笑道,“你被妖气迷了心智,昏睡了许久,为师替你驱散了妖气,且再安心睡一会。”

    被自家老师背着,沈琮怎么也不敢睡了。

    他一步挣开张起恩的双手,跳下他背伸手搀扶着前者:“老师,弟子连累您了。”

    “诶,为师老当益壮,背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张起恩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摆摆手又是一笑。

    “老师,这好像不是去长安的路。”沈琮四下打量,忽然蹙眉。

    他的记忆很好,他记得自己和老师出来时,没有经过这段路。

    “咱们去帮一位姑娘渡劫。”张起恩眨眨眼睛。

    “姑娘?”沈琮一愣。

    “姑娘。”

    “老师不是说过,劫难在自身,全看自己造化么。”

    “这姑娘今年便有千岁整,将化形九尾。天下间能造福四方的九尾狐屈指可数,你我去帮上一把,也算是给老百姓们积点善缘了。”

    九尾狐……传说中的千年大妖?!

    “她在何方?”

    “不急,用上神行符,再走走便到了。”

    张起恩抚了一把长髯,乐呵呵一笑,“说起来,云遮啊。你和这位姑娘有两面之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