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榜今年也放了出来。

    而且榜单上不止一个人,一共有三个名字。

    赵岳高中状元,排第二的也是同福学社的一个读书人,但并不是韩瑗,而是自打考试结束后,就一直喊天喊地说自己没考好的吴有道。

    第三个人也不是韩瑗,而是姓王,太原王氏的王。王修进,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学究,并不是王家打算推出来的人选,但事态如此,不得不把这个人给拿出来。

    不然世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韩瑗上了明法、明经、算科三榜,分列第一、第五和第三。

    赵岳除了秀才科之外,明法、明经、算科这三榜,分别排行第七、第三和第二。

    吴有道明法、明经两科的成绩还挺均衡的,都是排行第四,算科总算抢了一个头筹,争得了一个第一。

    明经科的头筹,也并不是同福学社的哪一位,而是被世家人给拿了去。清河崔氏的人,崔放元。

    总共及第一百余人,其中有近三分之二都是世家出身,五门七望不谈,江南世家也有一些入榜,其他小门小户的也有一些。

    寒门仅有三分之一入榜。

    也幸亏是有同福学社替寒门子弟争了口气,同福学社参考的三十七人中,有十七人是寒门,这十七人全数入榜,而且占得较高的名次。

    反倒是世家参考的二十人里,仅有十二人考中。

    尤其是赵岳,秀才科榜首,吴有道又占了一个第二,可算是为寒门争了口气,不至于被世家完全比下去。

    同福学社的人看着这四张榜单,三十七人中二十九,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了。但他们都不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世家子弟能入同福学社的,多少是带着一些“投名状”的意味。

    他们当然不愿意看到世家和寒门中,世家如此气焰嚣张地压过寒门。

    “恭喜同福学社了。”但其他读书人不知道这点,抬手道贺,韩瑗点点头,应了一声,而后继续拧巴着眉头盯着榜单。

    其他读书人终于发现了同福学社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他们瞪圆了眼,心里泛着嘀咕。

    同一个学社能以如此高的比例高中,这不是应该欢天喜地、敲锣打鼓、鞭炮烟花好好庆祝一番的事吗?

    为什么气氛如此凝重。

    难道是对这个成绩不满意?难道他们还想着三十七个人全部高中不成?

    有尹煊的名望,同福食肆就已经是长安城中最有名气的学社,而今春闱之后,更是坐实了同福学社是长安、乃至整个大唐最好学社的名头。

    乃至未来二十年后,同福学社将会成为整个朝廷最让人忌惮的一股力量。

    高兴啊,你们倒是高兴一点啊!

    他们这群人兴致怏怏,连带着那些高中的人,都沉浸在这股气氛之中,不敢高兴起来,只恐惊扰了这群人。

    学社的人看完榜单,便回了食肆。

    吴有道少不了被人质问。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自己考的不好吗?”他的友人戳着他的腰子,眯着眼,厉声质问起来。

    “秀才科榜眼?”

    “算科竟然高中榜首?”

    状元作为一个尹煊钦点的词,它不是滥用的,只有含金量最高的秀才科的榜首,方才能用得起这个词。

    吴有道被他们戳得龇牙咧嘴:“我自己感觉的确不怎么好,但它结果出了这个成绩,我也很惊讶啊。”

    “我原本以为自己只能吊个末尾的而已。”

    吴有道还在狡辩。

    “呸,信了你的鬼话!”友人啐了一口。

    “前年还没考中,今年高中了便是好事,能上榜那能叫考得不好?”

    “我请你喝了一斤的烧刀子,这你得加倍奉还。”

    “还有我的两斤。”

    “呵,那天晚上他吃了我五十根羊肉串,二十根鸡翅,零零碎碎还有些其他的,啤酒更是喝了数十杯……我就不要你加倍奉还了,平价请回来就行。”

    吴有道脸色有些发白:“那可是我们一起吃的,怎么能都算到我一个人头上?”

    友人们没有说话,只是手从腰子上摸索上去,按在他的脖子上。

    吴有道见势不妙,一缩脑袋,点点头,艰难地应了下来。

    回到食肆。

    尹煊见他们气压有些低,有些好奇,开口问道:“脸色怎么都苦着,难道没考好?”

    赵岳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共二十九人及第,学生侥幸中了状元。”

    说着,他一顿,指向吴有道:“这玩意中了榜眼。”

    “秀才科一共三人,除我二人之外,剩下一人并非学社学生,而是太原王氏族人。”

    尹煊看向吴有道,有些惊讶,这人平平无奇,上次春闱还那么差,这次竟然能中了榜眼,赵岳都用上了“这玩意”这三个字。

    “中了二十九人,这玩意也中了榜眼,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尹煊顺势,也就用了“这玩意”这个形容词。

    韩瑗叹了口气:“可…高中之人,十之六七都是世家之人。”

    “除去我等学社的学生,世家人还有六十余数,寒门子弟不过三十余众,若再去我学社学生,寒门就只有十多数。”

    他只说到这,尹煊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又有什么打紧的事。”尹煊摇了摇头,轻声一笑,“你们竟为了这种事担忧?”

    韩瑗一愣,一群读书人也跟着一愣。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尹煊一点桌子,眯着眼,“纸张印刷、书籍贱价不过一年之事,何德何能,只这一年时间,让你们有了能够追平世家千百年积累的臆想。”

    学社的读书人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话…太难听了一些,糊了他们满头血包。

    “能有十多人考中,已经是很不错的一件事。”尹煊接着说道,“他们积攒起来的优势,这是观事实,需要同样的时间去抹平。”

    “不要心急。”

    “所有的事都要慢慢来。”

    尹煊的话安抚了他们,读书人的脸色都渐渐明朗起来。

    “行了,整理一下心情,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吃烧烤、喝酒,好好放纵一下!”

    “你们也顺便商议一下,该推选谁来继续当我这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