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香,九龙坡地界,很有名气的茶馆。

    三号包间,两名男子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人正是桂园出来的郭景涛,对面端坐的男子,面容俊秀,神色淡漠。

    执杯间从容不迫,细看十根手指甲晶莹剔透,却并不长,只比常人略微过火一点点不算突兀。

    “长官,是不是有何急事?”济川倍宁了解自己长官,很谨慎,没有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见面。

    且传达指示都会光明正大见面,从不遮遮掩掩,如此反而毫无违和感。

    “恩。”

    中村放下茶杯,语气严肃道:“组长接到南京大本营的命令,要求樱花小组尽快撤离,收尾工作已经开始,明天中午十二点的轮船,要即刻撤离,你的任务完成的如何?”

    “嗨。”济川低声回复:“接触的三人已经初步达成协议,会尽快赶回兵团联络帝国前方军事长官,里应外合,紧打慢退步步餐食,并无意外。

    军统的褚文昊早上来到桂园,应该是接到命令审查,且保证下午支那军官都能释放,两方面的接触会尽快达成。”

    “吆西。”

    中村挑眉:“执行命令吧,明天中午十二点七号货轮,直抵上海,不要在露面。”

    “嗨。”

    济川倍宁一个人悄悄出门,小心且很谨慎。走到沙坪街时特意做了几次试探,还真让他发现尾巴。

    站在商店里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不确定身后的人是桂园的士兵还是特务。心里暗自着急,如果是跟踪自己,刚才与长官的见面就太危险。

    很好查,怎么办!他想再回去通知长官,可万一刚刚没发现,自己再回去岂不是引狼入室。

    他同样相信自己长官的能力,换身衣服出门后,拦下一辆黄包车直奔警察局。

    紧随其后的项顶天神色严肃,他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自己可能被发现了。

    经验不够,一次折返就是很大问题,日本间谍会对周围环境进行识别,熟悉的人出现两次以上就要警觉起来。

    不知为何要进沙坪坝警局?投案自首是不可能,那就是掩护脱身,刚想打电话给褚文昊,警局里窜出一辆警车直奔渝中区。

    一辆边三轮,车兜里坐着穿警服却盖着脑袋的警察直奔向北。接连又出来两辆一辆向西,一辆向东,且都有一名警察盖着脑袋。

    项顶天眼睛怒睁,这怎么跟?一跺脚向渝北跟着汽车而去。

    警局办公室里,济川倍宁脸色阴沉叮嘱面前的警察,“我已经暴露,这次事情太过突然,马上安排人到一品香附近巡逻,如看到特务开枪打死。如看到有人被捕把人救出来,这里不在安全办完事即刻撤离,暂时留在重庆等待命令。”

    “嗨!”

    济川倍宁安排好一切出门,还是刚才的衣服,出门向东穿插而过,不多时已经看不到人影。

    顾叔同也遇到麻烦,跟随的男子极为警觉,却行为自如,站在街道上不时挑选商品,走走停停,最后走进一家成衣店。

    等顾叔同冒险进门后,老板告诉他人已经从后门走了,急忙追逐几条街道却没有在看到身影。

    而中村却从刚才的成衣店出来,没走多远拐进一家大院里,消失不见。

    上午十点。

    众人都回到花园公馆,褚文昊坐在那听取汇报,两人低着脑袋把事情详细说明。

    打草惊蛇,怕是不会在轻易现身,褚文昊思忖片刻并没有怪责知道两人很机警。

    “顶天去找警察总局找叶世星,让其把参与此事的警察清理出去。谁安排的找到人抓了再说,谁求情也不行,直接送监狱叮嘱好好招待。”只是清扫一遍,人应该是青兕掌控的黑龙会成员。

    “是!”

    “叔同你带精忠跟报国,围着成衣店周围三十米,找找看有无青楼楚馆,最重要是戏院,只要唱戏的甭管大小都要锁定,暂时不要行动,等我安排好再说,只确定记录。”

    “是!”

    两人走后,褚文昊手里拿着五封信,内容跟上次交的都一样。

    绞尽脑汁如何做到不犯忌讳,还把事情说明呢?起身端茶渡步,想了片刻来到桌前找到一空信封,取一页白纸,开始作画。

    五分钟后,一只天鹅张开翅膀,作出展翅高飞的举动,且双目明亮专注,望向空中半轮红日。

    就这样,把纸张塞进信封,取胶膏粘合,五封信相继封存,并把藏有画卷的信封与五封信粘连一起,重新包裹在一个档案袋里。

    眼神凝重,双手攥着档案袋,脑海里快速斟酌,如此做事是否招惹祸患。

    展翅高飞的天鹅有两层意思,一层,向往晴天白日下美好生活,表明与党国过共存亡之心。

    一层,目光坚定不移的奔向红日,且红日落在白色纸张上面。

    区别就在委座怎么去看,同样是一张白纸下的太阳。一则解释心同此向,一侧解释心同异向。

    而且要结合其余事情判断,否则就是错误引导。

    有风险,自己依仗往昔事实做判断,结果不会出现太大偏差。只此一事若成功名字自会烙印心中,若出差错,也会留下祸端,早晚收拾自己。

    画中一个字都没有,却也是都说了,都做了,如今跟老板对上他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

    咬牙起身出门,来到钟黎叔办公室门前,“报告!”

    钟黎叔正抱着脑袋提心吊胆,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瞪大,好快!

    “进来!”

    褚文昊推门而入敬礼问候,“钟处。”

    “恩,”钟黎叔起身脸色沉重的打量褚文昊手中,只有一个文件袋?显然放不下八十封信。

    “你...审查完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回处长,属下已经审查完毕,请处长斧正。”说话的同时递上档案袋。

    钟黎叔扫把眉狂扫脸颊,满眼不信,认为褚文昊在蒙混过关,接过文件袋摸了摸。语气严肃道:“你知不道这件事关系你之命运,同样牵连你的家人?”他要再次重申,不想失去搂钱的耙子是真的。

    “是,多谢处长提醒,属下依然尽力,至于结果只能等上峰指令。”褚文昊神态严肃不似儿戏。

    钟黎叔点点头,相信他是聪明人,不会拿自己一家老小开玩笑。

    “先回去等消息!”

    “是!”

    钟黎叔拿着文件袋来回游荡,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眼神凝聚想打开看看,其目的...一咬牙转身出门直奔秦浩天办公室。

    ......

    十一点。

    室内很静,老板眼神忽明忽暗,敲动着手指目光却放在桌上的档案袋。

    一侧向颖欣开口:“这小子神神叨叨的,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万一有惊了圣颜的东西在里面怕是不美,要不要...”

    老板眉头深皱,他心中的想法只有自己知道,手指极速敲动,“备车!”

    “是!”

    十一点三十分,黄山府邸。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两人,老板轻轻把文件袋放在桌上站立一侧。

    男子端着旁边美妇人泡制的咖啡不急不缓轻抿一口,等放下手中仙品擦擦手,“谁审查的?”

    老板倾身回复:“回委座,行动组褚文昊。”

    再次听到熟悉的名字,男子眼眉微挑,“旁边有茶点香茗你去用些。”

    “多谢委座。”老板小心来到一侧附桌端坐,神色多变,却没动桌上糕点,心里有些颤抖。

    男子净手后轻轻打开文件袋,取出里面信封,手指轻挑,却眉头微皱。

    六封信粘在一起,跟之前五封信大相径庭。没着急撕扯,而是端起咖啡啄饮。

    一侧女子秀眉微挑,眼含深意,却有迷惑。

    良久,男子放下仙品表情平淡撕扯信封,前五封一眼而过并无惊奇,最后一封只有一页白纸。

    白纸上,天鹅脖颈高翱展翅,望向空中一轮暖阳,且红日一半白色一半红色甚是奇怪。

    男子眼眉狂跳,反复审阅,并无一字提示,随手把六封书信递给女子,自己依靠沙发闭目深思。

    女子接过仔细端详,表情略有变化,看到画卷且秀眉微蹙久久凝思。

    滴答...滴答...

    噹噹噹...时钟敲响正午时光,整整半小时的沉默,男子睁开深邃的双眼精光一闪而过。

    “你过来。”

    老板听到呼唤疾步来到跟前:“委座。”

    “恩,事情做的很好,褚文昊是个有心人,你打算如何奖励?”

    “是。”

    老板心里狂跳,有顺利过关的兴奋,亦有恼怒。区区五封书信有何秘闻居然让委座如此满意,与昨夜并无区别,且没看到丝毫其它举措。

    心痒难耐,却死死忍住,委座满意就是他最大的期许,平静道:“褚文昊工作积极认真,连续抓获多名日本间谍,缴获密码本,这次审查五十六军功不可没。实为党国之楷模,军统之基石,卑职认为目前的军衔职务不符合其能力,更不能彰显委座之胸襟。请委座授予四等领绶云麾勋章,铨叙上尉军衔以示褒奖。”

    这话是咬着刀子说的,扎心。含着毒药说的,肠穿肚烂。却只能含泪祝福,郁闷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却也压了一头。

    “恩,职务你定,军衔...”男子想了想:“大绶三等云麾勋章,铨叙少校军衔,我会让致忠安排人授勋,你去忙吧。”

    “是!”

    老板告辞离去,出门后脸色铁青,居然是大绶三等云麾勋章,此等荣誉要大功劳才可,最低授予级别也要上校,他都没有得过。

    侍从室居然下来人亲自授勋,要知这样的荣誉会在党国主流报纸做宣传。一但铨叙认定少校即便褚文昊是个小队长,军衔荣誉是不可能变动,只要不叛投做汉奸,这荣誉将伴随你进棺材,很贵重!

    室内。

    女子蹙眉:“会不会太重,毕竟这小子做事有些胡闹,不明所以且恼人的很。”

    “哈哈...”男子畅快大笑起来,端着咖啡笑道:“你没看懂这小子的意思。”

    “哦、有何玄机?”女子诧异不明。

    男子表情富含深意:“桂园有八十三人,他只审查十人。前夜五人表忠心诉委屈都好,且是明账,光明正大谁都可以观看。雨浓怕是不知电话才是重点,狗尾续貂画虎不成反类犬,且不管他心意如何。

    小家伙这次只审查五人,且包裹粘连一起,意指五人就算不同气连枝也心向一方。这点提示很容易混淆视听,五封书信内容不是重点,要结合实际来断定粘连一起的妙用。

    电话没来,小家伙没叮嘱,意有夯实表意之心思,且为雨浓解除责罚之用心,可谓难能可贵啊。”

    女子眼睛睁大,睫毛眨动,吃惊的表情一闪而过,没有开口等待男子继续陈述。

    “妙就妙在这封无字画卷之上,天鹅本洁白无瑕,胸中自有一方之丘壑。在它羽翼渐丰之时,欲要展翅而高飞。

    飞去哪里,目光如炬且坚定的望向空中暖阳。然,暖阳一分为二,于白纸下卓立,有两层意思。一则晴空万里下一轮白日皓月当空,天鹅受其渲染展翅高飞,直奔白日,来日自当脱去凡胎化为金乌遮天蔽日护卫暖阳。

    另则,万里碧空下一轮红日悬挂高空,此夕阳之余晖格外刺眼,渲染能力更是极强。于展翅高飞的天鹅被这落日之境所迷惑,想要化作金乌却不想实乃地狱之恶犬。”

    男子笑着摇摇头:“如此,结合粘连之书信,未来的电话,不难推测五人化作的天鹅要奔向暖阳化金乌,还是奔向夕阳化恶犬。

    这小子提示足够明显,却不点透,猜对猜错都与之无关,毕竟事情未发生,且结果不好推断,意有置身事外的用意。

    看不看得透全凭你我,怎么做他不说更不指点,可谓不伤己身且优化自身,很高明的手段。

    至于剩余七十多人,小家伙没审查只审查五人意有跟之前五封信行成对比之妙用,不审查等于审查完。

    看向女子:“如此你该知道此子心思灵透,却大胆心细,就是不知有何凭证敢如此妄言。”

    女子思忖片刻笑道:“看来党国还是有可用之人,小家伙有些本事,不管真假总要看看在做决定。倘若是真在赏不迟,倘若是假,可要好好训斥这个恼人的小家伙。”

    男子微微一笑:“你去安排吧,桂园还给致忠,具体结果过段时间自有分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