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更替,时光流逝。

    自小镇依始,向东而去,至此已过了四天的时间。伍琪一路走走停停,也不赶路,当是把这沿途的景光,都给看了个遍。

    “姚二兄弟,我听闻你是天京出身,那应当是个大户人家才是。这般有钱有势,你为何后头要去出家当和尚?”

    自伍琪与青阳山众人作别之后,姚二也顺势知晓了伍琪此番目的所在。

    当是好巧不巧,这姚二还俗以来,居然也是朝着天京赶路。一僧一道合计合计,当即便决定结伴同行。

    路上多个照应不说,就算是寻找个能说话的伴,这都算是好的。

    更何况二人经酒馆一事,眼下更是多了不少的交情……君子之交可淡如水,亦可烈过酒。

    二人皆无囊中羞涩的意思,一路上轮番付账请,更是让二人的关系变得愈发密切。

    眼下姚二正捧着个酒葫芦,里头晃晃荡荡地盛着昨日打来的黄酒,这会儿便喝便晃,好不快活!

    当下听到了伍琪的问话,他咧嘴笑来,嘀嘀咕咕地就回道。

    “哪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是老爹做生意,赚了点小钱罢了。我家中尚且两位哥哥,老大从戎,跟了清廷当官。老二执商,现在风生水起。只有我啊……”

    “小时候撞了个道士,说是我命中有难,还非是钱财俗物可以遮蔽的大灾!我爹不信,但熬不过娘亲,最后还得让入了一趟寺庙。”

    怎么又是道士?

    伍琪眨巴了两下眼睛,只觉得这帮子同行可真算是无处不在了……

    “那后面呢。”

    “后面?自然是剃度出家去了!那道士说我命有三劫,一难降生,二难成丁,三难见血!道长,您知道都是些什么意思吗?”

    一难降生,是为难产之苦。二难成丁,便是幼儿之祸。这两个说法伍琪都不算陌生,出门之前,也是被九叔刻意调教过了的。

    所以眼下这会儿,自然也是对答如流。

    只是……

    这三难见血,又是为何意?

    “姚二兄弟,最后一难我实在不知,还望解答一二。”

    “好说好说,这三难见血,那道士便说是我必有一大祸事!此事与我的身家性命相关,波及甚广。而这一劫难,靠不得他人!我若是没得一身的本事,十有八九便是丢了性命。”

    姚二醉眼惺忪,打了个酒嗝。

    “这一难,吃苦的我是生母。这二难,我在庙里头也是差点没了性命……那日匪兵横行,寻至此处,差点就起了冲突。”

    “我本来亦是不怎么信这些的,但这般看来……多少还是长了些许的记性。这不,我如今二十有七,练了这一身的本事,师傅才放我出来。”

    伍琪点了点头,他对于测算一事并不感兴趣,这会儿也就不再多言。

    只是姚二说起了兴致,却是停不下嘴。

    早些的时候,伍琪和他交换了不少的信息,以至于他这次前来天京之目的,亦是对着这个粗野汉子透露了些许。

    阳部之祸,让这姚二也着实吓了一跳。

    “道长,我这番想要回天京一趟,主要也是跟自家父母报个平安。让二老放心,我行走在外也就没了负担。可如今看来……这世道居是如此不平!”

    “等到了天京,您还是先与我一道回趟家,落脚一会儿,我们再去寻那阳部,您看如何?”

    伍琪本来是不想麻烦这汉子的。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出门在外,一无根基,二无路子。左右不过两个臭钱,又怎么能在这首都府里头寻得真相?

    若是有合适的资源,利用一二……有何不可。

    一路下来,二人便是赶在了月末之前,来到了这天京门前。

    眼观行人来往,虽是神色匆匆,但都是面色饱满之人。伍琪站定,观望了好些时候

    喊卖声,叫嚷音,声声入耳来。

    孩啼哭,牛马鸣,叠叠扑面来。

    比起其他因为兵乱,匪慌,从而开始出现废弃了的城镇。如今这高耸,壮大的城门在前,却是让伍琪不禁感慨了一声。

    “不愧是当今之首都府……的确是个繁华的模样。”

    没让他看上多久,几个穿戴整齐的巡防就走上前来。他们身后背着长短枪,一身蓝皮干净又整洁,此番正是上下打量着伍琪,催促着喊道。

    “是要入城的?快些走罢,勿要站在这里,把道给堵起来了!”

    伍琪回过神,低笑着道了个谢,便跟在了姚二的后头。二人穿过甬道,不过小会儿,便觉面前豁然开朗。

    左右林立着的是洋化的建筑群。

    圆柱雕刻直通天,碎花玻璃显贵气。

    这般足有数十米开外多高的房屋子排排而立,可在对面,却又是黑瓦低屋小脏铺。

    里头的伙计搭个长巾在肩,左右叫喝,看上去也是生意兴隆的模样。

    这番景象落在了伍琪眼中,更是让他恍惚一阵。

    他转过了脑袋,望着这些熙熙攘攘的行人

    这马褂长衫有,西装革履也有。

    西式长仗敲地清脆,中式拐杖落地闷重。

    纷纷乱乱,洋洋洒洒,好似太极阴阳两面生,在此刻将这迥然不同的搭配递于他的面前,以至于……

    有那么一瞬间,伍琪都以为自己回到现代了。

    这个顶个的白净涂层,在纷乱的年代,更是凸显出了三分的平和之气。伍琪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一顿,正好瞥见到了上头的金毫题字。

    “……驻大使馆?”

    这般现代化的称呼,更是让伍琪出戏了些许。

    眼看着同行之人停下了脚步,姚二也抬头望去。他瞥见了这几个大字,却是少见地没能笑着应和。

    “哼……使馆使馆,说得好听,不还是眼馋我华夏的土地?当年清廷不顶事,被这帮子人给痛揍了去,也不知道这当朝又是何态度。”

    言止于此,姚二轻轻摇了摇头,便拍拍伍琪的肩膀,轻声说道。

    “道兄,这般东西晦气地很,少看为妙!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伍琪轻应了一声,微微点头,便跟着姚二快步上前。

    此时此刻,他回想起了一段记忆

    是以民国二年,孙文定于天京为首都府。

    同年,袁大帅接过民国大总统一职,继而迁都……

    定首都府,为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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