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连绵起伏的巍峨秦岭横亘在关中平原的南部,也将秦国与蜀国这两个争斗了数百年大国分了开来。

    如今正值秦蜀交战之际,如何翻越矗立在两国之间的这道天堑,便成为了摆在秦蜀两方将军面前的一道难题。

    对于这道难题位于秦岭以北的秦国首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褒斜道栈道的修筑不仅让秦国获得了一条足以翻越秦岭,进入汉中平原的道路,更是使得蜀国上下相信秦国进攻的重点一定会是在褒斜道方向。

    为了应对五万出现褒斜道以南的秦国大军摆出的咄咄逼人的架势,蜀国一方面从南郑抽出兵力在秦军以南修筑营寨。

    另一方面,一支来自巴蜀之地的蜀国大军已经悄悄越过了剑阁,沿着昔日的陈仓故道向着秦国腹地进军而去。

    ……

    秦国,关中之地,陈仓道。

    在一片崇山峻岭之间,一支人数大约数万的军队正沿着山间那略显崎岖的山道向着北方之地缓缓行军而去。

    在这支连绵的队伍之中,有着手持武器行色匆匆的普通士卒,也有着面露凝重看向道路两旁密林的领军大将。

    “将军,不必如此紧张。属下已经派出斥候提前勘察过了,周围十里之内并没有发现秦军活动的踪影。”

    看着作为这支大军主将的蜀国宗室子弟杜伏双眼之中那一抹化不开的警惕,跟在他身后的副将随即说出了这么一番宽慰的话语。

    可是这位副将的话不仅没有令杜伏有一丝懈怠,反倒是令他双眼之中的凝重之色愈发加深了。

    数息之后,杜伏收回了自己看向两旁密林的视线,缓缓地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焦躁的内心。

    “你,我还有我们麾下的数万大军,不仅是插入秦国境内的一支奇兵,更是关系着这场秦蜀之战的胜败。”

    “如今我军已经深入秦国所掌控的陈仓道之地,一旦有半分差错,那么迎接我军的便可能是数倍于我的秦军,以及那全军覆灭的结局。”

    “我说的话,你明白吗?”

    看着手握长剑的主将杜伏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脸上那一副谨慎的模样,站在他身后的副将赶紧躬身一拜。

    “属下明白。属下立即多派出一些斥候查探秦军的虚实,一定保证我军能在秦军发现我军之前做出反应。”

    “慢着。”

    就在这位副将正要离开去加强对于秦国查探之时,一道来自身后的喝止声让他脚下的步伐微微一滞。

    就在这位副将心中疑惑之际,身后再次传来了杜伏的声音:“我军距离秦国陈仓还有多少时日。”

    听到这个问题,这名蜀军副将连忙转身回道:“启禀将军,我军进入陈仓道已有十日,按照我军的行军速度大概还有十日便能兵临陈仓城下。”

    “十日吗?”

    正当杜伏听了副将汇报的消息喃喃自语之时,转身而回的副将看着自己将军脸上那依旧沉重的面容,立时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启禀将军,属下以为我军进入秦军的控制区内已经十日,秦军却是没有半分察觉到我军的迹象。这不正合了相国所说,秦国已经将此次大战的视线放在了东部花费数年时间修筑的褒斜道之上了吗?”

    “属下以为,只要再过十日我蜀国数万大军便能穿越陈仓道,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秦国疆土的西部。到了那时,秦国必将因为突如其来的攻击而方寸大乱,我蜀国也可以趁机占据战役的主动权。”

    说起自己心中的想法之时,这名副将的脸上满是预见计划成功后的喜悦,却没有看到对面主将杜伏脸上那一抹化不开的担忧。

    “但愿如此吧。”

    虽然已经尽力压抑住担忧之情,但是杜伏却感觉自己的心中总是那一股说不明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即将有什么大事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似的。

    主将杜伏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他的副将为着不久之后的战事交谈之际,两旁的密林之中却正有两双锐利的目光在盯着他以及他所率领的蜀军士卒。

    看着远处山道之上那一个一个越过的身影,其中一名秦军斥候的眼中充满了无穷的战意。

    “伍长,果然不出将军预料,这伙蜀军就是想趁着郿县大营的同袍和南郑蜀军交战之际,趁机偷袭我秦国西部。”

    在这名秦军斥候轻声分析着这支蜀军的目的之时,一旁死死盯着眼前蜀军的斥候伍长却是转身回头看了看这个与自己一起训练数年之久的同袍。

    “我说你小子可以啊。看来将军让都尉来咱们斥候营讲课的时候,你小子没白听。”

    听着伍长对于自己难得的夸奖,这名斥候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嘴上轻声说道:“那是。伍长,我依旧记得将军数年前在咱们斥候营建营时候的话语,从那时开始我就立志成为一个优秀的斥候。”

    “那段话语,我也是至今难忘啊。”

    听着自己同袍的话语,斥候伍长的脑海之中不由浮现起了数年之前陈仓大营初立斥候营之时的场景。

    作为秦国在数年之前的新近设立的大营,陈仓大营的主要任务就是监视着面前陈仓道的一举一动,以等待最为合适的出兵时机。

    为了实现对于整个陈仓道的监控,主将子车明与副将司马序从军中选拔出了数百出身陈仓附近的秦军士卒,并将他们整合成了专门的斥候营。

    这些熟悉陈仓道地形的精干士卒,在经过了一系列的专业训练之后被派到了陈仓道的各段险要之地,成为了秦国陈仓大营在陈仓道之上的眼睛和耳朵。

    估计数万蜀军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他们踏入陈仓道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行踪就已经落入了秦国陈仓大营的掌控之中。

    之所以秦军没有选择对这支蜀军动手,那是因为身为主将的奉常子车明心中有着一个构想。

    “伍长。蜀军大部已经离开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撤了。都尉还等着我们将这支蜀军的消息送回去呢。”

    “不急,再等等。等到蜀军全部过去了再说,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让蜀军察觉出半分异常。”

    “诺。”

    一刻钟之后,当蜀军已经全部越过了这两位秦军斥候所躲藏的观察点之后,他们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原地,循着一条山间小径向着陈仓大营的所在快速奔去。

    ……

    秦国,关中,陈仓大营。

    端坐在属于自己的主将之位上,秦国陈仓大营主将,奉常子车明双眼紧闭,默默地思考着。

    自十日之前收到蜀军进入陈仓道的消息以来,陈仓大营上下无不摩拳擦掌,颇有一副与来犯蜀军一决胜负的架势。

    但是面对营中将士那高涨的战意,主将子车明却是好像根本没有收到这则消息一般,迟迟没有想到下达出击的命令。

    正当营中的秦军将士焦急等待着来自主将的命令之际,一封来自前方斥候的急报却是送入陈仓大营之中。

    “子车兄,子车兄,好消息啊。”

    听着耳畔传来副将司马序那风风火火的声音,主将子车明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当副将司马序那欣喜若狂的神情映入眼帘之际,主将子车明沉声问道:“什么好消息,能够司马兄如此开心?”

    “蜀军来了。前方斥候所报,蜀军在数日之前已经越过了故道水,现正沿着陈仓道向我陈仓袭来。”

    “按照蜀军行进的速度来看,他们距离我陈仓还有十日路程,而离秦公、大良造还有子车兄选定的伏击地已经不足五日路程。”

    说着副将司马序当即从怀中掏出一份来自前方的消息,向前快走几步递到了主将子车明的面前。

    “哦!”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主将子车明猛然站起越过几案来到副将司马序的面前,并从司马序的手中接过了这份消息。

    “彩。”

    数息之后,一声喝彩出现在了主将大帐之后。

    等到喝彩声落下之际,主将子车明看向了身前的老友,沉声说道:“命令全营将士做好临战准备。”

    “诺。”

    一声重诺之后,为这场战争准备了多年的副将司马序满脸兴奋之色地走出了主将大帐,下达整军的命令去了。

    看着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的老友,奉常子车明忽然向着帐外大喝一声:“来人啊。”

    “将军。”

    在子车明一声令下,在帐外时刻准备接受他命令的亲卫同时也是子车一族子弟的两名秦军进入帐中躬身一礼。

    “为本将披甲。”

    “诺。”

    一刻钟之后,原本身着秦国官服,颇有一派文士气度的奉常子车明换上了秦军的玄色铠甲,身上也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缓缓走到自己主将之位后的兵器架之前,主将子车明伸手取下了一把看起来有些岁月的长剑。

    一声清脆悦耳的剑鸣声后,奉常子车明凝视自己手中的锋利长剑,眼中渐渐升腾起无限的战意。

    “子车一族历代先祖在上,后辈子车明必当凭借这一站重塑我子车一族的赫赫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