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子笔直站在门口,季青霄还被紧紧搂着,当下灵机一动,歪着脑袋,把脖子蹭到赵玦剑前:“殿下好功夫,卑职甘拜下风!”

    赵玦松了手,镇定地收了剑。

    “三弟,恢复得挺快呀。”赵瑾眼神上下打量着他,除了一截露出袖口的绷带,完全看不出他身上有伤。

    赵玦拿剑支着地,随口道:“托大哥的福。”

    赵瑾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他受伤弄了药材来,倒让赵玦占了便宜,现下对方好全了,自己还吊着手,怎么能痛快。

    “既然恢复了,这一战还得打。”赵瑾严肃道,“随我去帐中。”

    季青霄现下是赵玦的贴身侍卫,除非特殊场合,他都能名正言顺地跟着赵玦。战场之上,赵玦未拄拐杖,而是以剑代替,走得有些跛,季青霄便充当拐杖,扶稳他。

    手臂上传来的压力实打实的,可见赵玦的一条腿几乎使不上力气,季青霄看着赵瑾的背影,恨不得一个扫堂腿过去,也断他一条腿。

    进了帅帐,只见沙盘上的标旗有了一番变动,敌营往东明国一侧挪了五十里,可见太子这一个月的战绩,若不是皇族身份在,几乎要让人以为是敌方派来的细作。

    “敌人阴险狡诈,这一个月来战事惨烈,不止令孤受了伤,我军将士亦折损不少。”赵瑾指向敌营,“但敌人不会等我们休养生息,虎视眈眈,随时随地都有发兵攻打的可能,我军绝不能坐以待毙。”

    主将受伤不出,副将必须顶上,季青霄心想,这小人大概又要给赵玦出难题了,却万万没想到,这道题难得比他想象中丧心病狂得多。

    赵瑾接下来说:“你此前大败过他们,敌方定然有所忌惮,最适宜此时出动。孤以主将及太子之名命令你,即刻前往敌营扰之。”

    这话说得,像要让赵玦单枪匹马去对抗近万敌军,季青霄也毫不怀疑,这是太子做得出来的事。

    毕竟两国征战,关系到国之领土与边境安宁,季青霄抱着太子还不至昏聩至此的希望问:“卑职斗胆问一句,此去征战,殿下准备派遣多少兵力?”

    “不用征战。”赵瑾拿起推棍,把敌营往后推了二十里,“扰乱敌军,让他们退一段,给我军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即可。你既然这么忠诚,就给三弟当副手吧。”

    他说得慷慨无比,好像只是让赵玦去砍死一只蚂蚁,还赏了他一把杀鸡都嫌锋利过头的牛刀。

    赵玦不置一词,抓过推棍一压,又把敌营推后二十里地,随后手往季青霄肩头一挂,头也不回地走了。

    监军陈阁老来问询太子接下来的战术,正碰到赵玦出来,猜到方才两位将军在讨论战局。虽说皇帝不待见三皇子,但他身为监军,看了这几个月,究竟谁在竭力作战一目了然。

    陈阁老没入帅帐,转而问赵玦:“三皇子殿下,您莫不是要出征?接下来的仗,准备怎么打?”

    “退敌四十里。”赵玦简略地说。

    陈阁老一时没听明白,是要出多少兵力,以何等战术退敌。

    季青霄解释道:“太子让三皇子带着卑职,两人扰乱敌营,退敌四十里。”

    “什么!”陈阁老眼珠子都瞪得快掉出来了,没想到堂堂太子,竟为了一己恩怨,儿戏至此,“这不是让您去送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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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帐中,季青霄便急道:“你怎么这么轻易答应他了?”

    赵玦不以为然,随手扔了当拐棍的剑,这冷冰冰的东西,远比不上季青霄的手臂:“你不行?”

    季青霄一时气结,他前两世确实使了不少小手段,让赵玦在二十岁之后,就从各种危难中脱险,最后平步青云,可此刻是在战场,他与赵玦虽都武艺高强,但毕竟是凡人,以二敌万,简直难如登天。

    看着赵玦那双如墨的瞳仁,里头明晃晃写着信任,季青霄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不行。”毕竟他修炼了三千载,最后也是登上了天的。

    在案前坐下,飞快地书写起来,季青霄忍不住道:“你明知他存心要害死你。”

    赵玦一瘸一拐,走到季青霄身后,弯下腰抱着他,下巴搁在他脑袋上:“你不会让我死。”

    季青霄顿下笔,瞥了断腿一眼:“你的腿……”

    “无妨。”赵玦有些懒懒的。

    季青霄轻笑一声,继续落笔。之前在镜中看他,分明眼光狠戾,浑身杀气,一幅浴血大将军的模样,这会儿却懒散得像个纨绔。

    细细想来,之前两世也是,赵玦完全信任他之后,单独相处时,除了亲昵之事,其余时候都有些懒散,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可忧心的。

    还真是把他惯坏了。季青霄想着,落下最后一笔,把单子往后一递:“有这些,才有胜利的可能,否则此去,你就得陪我一道回天界了。”

    赵玦撕拉一声,把单子撕成了两半:“那就回去。”

    季青霄看着手中的半截纸,哭笑不得:“你究竟多想回去?”

    “回去娶你。”赵玦挑眉道。

    “这是最后一世了?”季青霄问。

    赵玦:“算是。”

    这回答模棱两可,季青霄揣度片刻,立刻想通,三世轮回劫应是这尊这次犯错的惩罚,至于下一次,大概他自己也认定,一定还会有。

    重写了一张单子,季青霄这次没给他,准备亲自去办,太子已给了赵玦这一难,至少出征前不会多此一举再来害人。

    “那就算帮我,让我有始有终地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应当至少能混个战神殿的天将,虽说官位不大,但比起现在的无官无职,总体面些,也更配得上这尊。

    而且太子明争暗斗,折腾了赵玦这么久,总该让他付出点代价。

    -

    季青霄写的是软骨散的方子,其中没什么名贵的药材,军医处都有,托太子的福,量也不小。

    足足配置了六坛药粉,季青霄估算着,足以放倒万人大半日,届时凭两人的武艺,闯入多半士兵被迷倒的敌营,收割些漏网之鱼,想要将敌方一网打尽并不是难事。

    他看过沙盘,也亏得敌军靠近,前方五里不到,有一条河流,现下正是枯水期,河床整好是一处天然蛰伏点,太子军也是因这一地形,屡屡大败。

    届时他们也能利用此处地形,只是……

    区区两人,不说对敌,就算洒这六坛药粉都要好半天,怎么可能不被敌军发现。

    “怎么?”赵玦看他拧眉沉思许久,揉了揉季青霄眉心碍眼的结。

    “人手不够。”季青霄愁得把脑袋往下垂,搁在面前的手掌上。

    而且光有人也不行,还需是作战经验老道的士兵,才能保证潜入时不被发现。

    赵玦顺势揉了揉季青霄脸颊,比之前略有些粗糙,不过还是令人上瘾,不想放手:“要多少人?”

    季青霄从大手中挣出脑袋:“至少二十精锐。”

    案后的木架上,放置着一排剑,赵玦随手抄了一把,当做拐杖拄着就要走。太子昏聩,陈阁老却清醒得很,太多的兵力他不能支配,但借二十人,应当不成问题。

    他才走了两步,营帐内的铜铃响了起来。

    赵玦脚步一停:“进。”

    来的正是陈阁老,他面色凝重道:“三殿下,此战有几成把握?”

    “十成。”

    赵玦信誓旦旦,惊得陈阁老合不拢嘴。

    “不过人手不够。”赵玦又说。

    陈阁老正是为此事而来,从袖中取出一块调兵令:“这一卒百人是驻守边境的将士,衷心为国,且作战经验丰富,只是……”他自责地摇了摇头:“老夫尽力了,只能调动这么多人。”

    “够了,多谢。”赵玦接过令牌,扔到季青霄手里。

    季青霄掂了掂没什么分量的小令牌,嘴角一勾,这下定要狠狠打太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