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要起夜吗?”

    阿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这静寂的夜。

    夭夭目能夜视,自然也能看到侧卧软塌上,警惕地盯住她的阿芙。

    这是监视,夭夭明白。

    可是有件事,她始终想不明白。

    凤凰,容倾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

    她问过凤凰很多次,可是哪怕神兽如凤凰,也不是无所不知的。

    当今圣上年迈多病,容倾把持朝政久矣,在凤凰所说的未来,容倾终有一天会争夺帝位,与气运之子为敌,届时生灵涂炭,名不聊生。

    朝代更迭本是必然,唯一的区别是容倾。

    他狠,他暴戾,他冷漠,阴晴不定。

    他杀贪官,也会斩忠良,亦不顾普通百姓性命。

    在他眼里,人只分为两种:

    他想杀的,和暂时不想杀的。

    夭夭现在还好运气地活着,可是待得越久她就越有可能成为第一种人。

    “姑娘,今晚没有月光,我给你掌灯吧。”阿芙再次柔声说道。

    夭夭闻言回过神来,连忙阻止,“真的不用太麻烦,路我熟。”

    只是,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阿芙的动作很迅速。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夭夭的夜行衣显得那般引人注目。

    灯影明灭处,阿芙似笑非笑,“你莫不是还想逃?”

    “哎,被你看出来了,真是……令人难为情呢。”夭夭耷拉着脑袋,乖乖朝阿芙走过去。

    阿芙眼神很冷,在夜里没有半点隐藏。

    夭夭并不是王府的人,阿芙其实很讨厌她。

    终于,走近,停住脚步,夭夭掀唇轻笑,“我看到了,你不喜欢我,想杀我。”

    闻言,阿芙愣住,仿似被猜到了心事。

    夭夭趁机扬手,洒了她满脸的药粉。

    迷药是凤凰教她制的,说是参考了上古神书。

    这方法不可为不俗套,但一妖一神,不能用灵力的情况下,这大抵是最有效的脱身方式了。

    等阿芙倒在榻上,夭夭翻找出攀爬绳爪,拔腿就跑了。

    嗯,也是凤凰教她的。

    瞧瞧,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法子。

    夭夭叹道,“真是妄为神兽!”

    ……凤凰冷脸了要尊严,你也可以不用。

    也不知道是哪只小鲛妖,连狗洞都钻。

    连凤凰都会阴阳怪气了。

    夭夭哼唧两声,“我没时间跟你吵。”

    容王府中的墙都高,但也有例外,就是膳房。

    夭夭怀疑,容倾脑子有坑,想放刺进来下毒,然后呢,他就能大开杀戒了。

    当——

    攀爬爪抓到了墙沿。

    夭夭正要爬,肩膀骤然一疼。

    “……”夭夭屏住呼吸,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理由,她思索着怎么编比较可信。

    “你也是来刺杀狗王爷的?”

    夭夭闻声回头,入目黑衣蒙面,比他高一个肩头的男人。

    呼——

    夭夭松了口气,点头。

    “你不会武功,杀不了他。”

    夭夭再次点头,趁机偷摸摸拿出自己的秘制迷药。

    还没洒就被对方扼住手腕,“这东西没用,毒不死人。”

    可我也只想迷晕你啊。

    被抓包个正着,夭夭忍住手抖的冲动,佯装忧伤道,“这是我仅有的了。”

    对方愣了愣。

    下一刻,他在衣服里翻出了个样东西,交给夭夭,“这是毒药,剧毒无比,你好自为之。”

    “谢谢你啊,你人真好。可不可以……”把我带出去呀喂?!

    夭夭话没说完,刺就飞没了,徒留夭夭对夜感怀。

    都怪凤凰,不让她用灵力,害她在容倾面前抬不起头!

    夭夭咬牙切齿。

    虚空中,凤凰觉得她眼神怪怪的,扇了扇翅膀,很是自觉地隐去了。

    夭夭一个人在爬,很吃力。

    阿芙是见到她跑的,夭夭清楚,失去这次机会,便意味着永远失去了。

    啪——

    快上去了。

    下一刻,有人大喊道,“有刺!”

    声如雷动。

    “刺在那!”

    箭矢破空而来,直射向她。

    夭夭其实是可以躲过的。

    但她知道,被发现了,机会没有了。

    便只剩下不知是否有用的苦肉计。

    箭矢刺透衣料,刺进皮肤。

    很疼。

    夭夭闭上了眼。

    任自己摔到地上,犹如蝶落。

    鼻翼间混杂了青草和泥土的香气,还有血腥气。

    夭夭觉得鼻酸,捏拳头,咬牙,“你们——”

    青刃走过来,列行公事般问道,“纪姑娘为何在这?”

    夭夭闷声,“赏月。”

    闻言,众人纷纷往天上看。

    “……”夭夭,“我喜欢登高,不行么?”

    青刃依旧冷面孔,“姑娘穿得是夜行衣。”

    “大半夜的不穿黑,难道一身白,装鬼吗?”夭夭小声嘀咕,吐槽,“谁跟你家王爷似的。”

    青刃冷着脸,背过身,“带走!”

    夭夭问,“带我去哪?”

    “面见王爷。”

    “我不想见!”

    青刃彻底无视她。

    容王府内都是一样的人。

    阿芙是,青刃是,都跟容倾一样,没有人情味。

    夭夭被抬进了容王寝殿。

    搁在了地上。

    后背忧伤,她是趴着的。

    地面冰凉,没有丝毫温度。

    夭夭抬起头,看见了容倾。

    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容倾坐在床边,雪色锦袍微松。

    衣衫半敞,如玉般的肌肤若隐若现,锁骨精致撩人。

    他很美,让人移不开眼。

    “放肆。”俊美无双的脸上,男人淡色纤薄的唇微启,嗓音清冽。

    霎时间,天与地皆静,只闻他声。

    “我没看!”夭夭连忙低下头,夸张地捂住眼睛。

    手腕一凉,恰是容倾冰凉的指尖。

    “哪来的?”容倾捏着她的手腕,清冷冷问。

    这一次,竟没动用银丝。

    夭夭有些困惑。

    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好些人。

    其中就有阿芙,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不说?”容倾沉着脸。

    脸色比往常要白上许多。

    “本王有办法让你说。”再开口时,他的眼底闪过狠戾的杀意。

    银丝滑进衣物——

    小药包渐渐都被搜刮出来了。

    “容倾!”夭夭怒声喊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规矩?!”

    其实是没碰到她身体的,碰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她不爽容倾太久,压抑得很。

    “规矩?”容倾似乎笑了。

    淡色的唇,弧度浅淡若无,只有那双琉璃眸分外冰冷,“喂她喝了。”

    药包都到了青刃手里,他问道,“王爷,是都要喂吗?”

    容倾看着夭夭,冷声,“到她招为止。”

    夭夭对自己配制的药很自信,吃了没病,可是里面还有刺给的毒药呢。

    万一……

    把自己给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