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和官医,已黑暗如此。

    到了太医呢?

    天下的医者,大多数以进入太医院为毕生最大的目标。

    医者皆想入太医院,并非只是入了太医院,便成为医者群体中,等级最高的御医。

    不单纯是可以光耀门楣,多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御医有什么利益呢?

    其一,各路和州县的官医,无论有多么大的势力,每年就必须向太医院送“敬”、“奉”、“补”三种钱。

    “敬”,是行业中的规矩。

    实力不足的医者,向手段高强的医者表示崇敬,那就必须得按年份、按时地送上“敬”钱。

    低段位的医者不给“敬”钱,会有什么后果呢?

    轻则被通传天下、剥夺其行医资格。

    重则会被同行构陷,刺配充边、全家遭难。

    “奉”,是业内的潜规则,不是公开的规则。

    凡是按时给太医送“奉”金的医者,他们往往会被优先特选、拔为官医。

    不送“奉”金的人,不但这辈子都做不成官医。

    同样的会被同行打压、排挤,甚至是会合谋构陷。

    “补”,则是本朝新规。

    御医们无旨不得经商,无旨不得出宫问诊。

    御医们的收入,主要就是俸禄。

    那么御医的俸禄,是多少呢?

    从七品入太医院时是210两,正七品每年俸禄218两……

    真有本事、能够爬上去的人,就算能做到太医院院判。

    院判、正三品的官职上,也不过是每年300两俸禄而已。

    当官的家里婢女、仆人、轿夫和家丁都是必备。

    奴仆成群再加上自家人,在物价极高的京城,一个三品官的俸禄根本不够花销。

    连院判的合法收入都不够自家开支,可想而知,他地下其他的御医,养家是得有多么的困难。

    为了让御医心无旁骛、专心地伺候好皇家、

    梁景帝时,由太后亲颁懿旨、立了献“补”这条规矩。

    这个“补”是补贴家用的意思,顾名思义,就是让全天下的医者,帮助朝廷给御医们补贴。

    民间、乃至许多官医,在收入上是有高有低、有多有少,这补贴的额度不好定呀!

    那位太后当时便在内侍的怂恿下,定下了一个“一条鞭”式的死规矩。

    凡民医诊金五十抽一纳补、开方费等费用三十抽一纳补。

    凡官医诊金六十抽一纳补、开方费等收费四十抽一纳补。

    为了避免这笔“补”钱进京后,太医院内部起内讧,那位出主意的内侍还增加了两条。

    其一,御医家乡纳献的补金,优先补给该御医。

    也就是说,比如说渠县出了一个御医,那么当地抽到的“补”钱送入京城以后,全部都归那位御医纳补。

    其二,县无出御医者、州补归乡里其境之御医。州府无出御医者,路补归乡里其地之御医。

    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一个县,你要是没出个御医,那么这个县城抽到的“补”钱送入京城以后,就归管理那个县的州里成为太医的人。

    一个州如果连一个御医都没出个御医,那么那一路、相当于后世里一个省纳收的“补”钱,就都归该路出生的御医所有。

    太医院总共有多少人呢?

    一共二百八十四人,这个员额自梁景帝开始,就没再变动过。

    二百八十四人,又被分作六院。

    那六院的太医,自从有了这三种灰色收入以后,还真就是各司其职、没再出现过任何纰漏。

    但仍有一些贪心过甚的人,在太医院掌握过实权。

    他们还在这些公开的、按规矩的之外,另辟出一些潜规则、收黑钱的套路。

    譬如医者执医之初,必须得获太医院颁行医官牒。

    想拿到那个官牒,不好意思、没有二百两,你是拿不到滴。

    医者单纯为人诊治一段时间,积累到足够经验,想挣开药方的钱了。

    对不起,三百两、开方官牒给你。

    拿不出三百两,太医院一准儿告诉一句话:有多远就、滚多远。

    就算是个兽医,想要在大梁境内合法执业,也难逃太医院这最基本的五百两敲诈。

    这些黑钱拿到手以后,太医院做主的人,还算有点道义。

    他是不会让某一个人私下独吞,而是拿出来、给每一个御医按人头均分。

    久而久之,这“执牒办事费”,也就成了半公开的黑规则。

    正是有了这些灰色的制度、规矩出。

    如今天下医者,大多数人想入太医院的初衷,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原本能入太医院是光宗耀祖为目的,可如今却变成了渴望得到高官厚禄、可以财源滚滚来……

    深知医者行当有诸多黑暗,更知肖章是准备重赏之下招勇夫。

    安子玉瞪着眼、盯着肖章道:“连那群肮脏的太医你都想招募,你的想与皇家争医者吗?肖元敬,你若此利欲熏心,我还真是完完全全地看错你了呀!”

    “谁说我要与皇家争医者了?”

    闻其言,肖章淡笑道:“您不肯与我合作,我就招一些兼职的太医来帮忙。他们平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只是在我需要的时候,他们来出药方、帮我监管制药,然后从我这多拿一份收入。我这不是要与皇家争医者,反而是要帮皇家养御医。”

    话微停,肖章的笑容变得有些邪魅:“入太医院者不得经商,不能出宫问诊。可本朝哪条王法有明定,太医院的人不得兼差拿钱了?再说了,您若是应了我合作之请,我又何必费这劲儿呢?”

    看到肖章这邪魅的笑容,安子玉更觉这是一个激an商,一个为富不仁、阴险狡诈的激an商。

    心生厌弃,安子玉放下了肖章。

    “你爱怎样、便怎样吧!”

    起身之际,他愤然地道:“以你今日所思、今日言行,老夫真悔不该来此。不过你放心,老夫既然来了,也答应了太子殿下要将你救活、医好,老夫自会践行承诺。至于其他,一切免谈。”

    话说完,安子玉起步便朝屋外走。

    一见此状,耿金玉急忙上前。

    “神医留步、神医请留步。”一把拽住安子玉的衣袖,耿金玉急声道:“您误解肖郎了,他并非是一心求财。他定是想以药场为基,来铲除当今医者行当见不得光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