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不觉得咱俩在一块不是很协调吗?”

    十里镇上十里长街,雨势已经小了许多,可也因此雾气变得浓郁了三分。离开了茶楼的范围,萧山还在想着掉下来的家伙,他离开之后才恍然,那人不是掉下来的,相反以背脊着地反而不被震伤,内功修为上乘,轻功的造诣也是非同凡响。理清这些,萧山反倒有些担心了语的安危,他知道如果自己面对那个家伙的话,胜负不难预料。

    若了语拦不住他?想着萧山还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除了雾还是雾,早已看不到两人,若了语拦不住,那人随时可能杀过来,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腹背受敌。而且那家伙的催眠功夫也十分可怖,一句话就让人陷入彀中难以自拔,不用现身也足以干掉自己这些人了。

    周围十分安静,加之之前的体验,若非萧山时刻掐着自己的小指,清晰的感觉到了疼痛,他真的要怀疑此时自己仍然没有脱离那种梦境,而就在他心怀忐忑的当口,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说不出的清脆悦耳,可在这个时候发出来,即便是再悦耳的声音,也直入鬼叫一般。

    “停!”萧山闻言立刻喝住队伍,弯刀在手算是给了他几分胆气,可面对未知的敌人,依旧让他十分不安。

    众兵丁止步,那声音还没停下,继续道:“龙哥你是不是故意来挤兑我的啊,这里遮蔽不少,怎么看也不适合你带着,你来这干嘛,再往前走一段,比较空旷,你一人一桌一杯茶正好独当一面,何必来跟我这凑热闹。啊,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跟老板似的,肯定放几个过去给你消遣!”

    “不是!”那个女声说了半天,才听一个男子慢悠悠的说了两个字,也不知道回答的是哪一句。

    “什么不是啊,你的不是我的不是?你看看你在这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些家伙也真是的,何必真的排到后面去,这点小鱼小虾,随便有几个人就打法了,咱们这样简直多此一举!”

    “危险,你应该有察觉吧!”

    女子说了一大串话,男子同时也说出了这九个字,两人倒是一起说完,可萧山听着却不觉得乱,反而分辨的清清楚楚,不由感叹这俩人一快一慢真是绝配。

    仔细听着,萧山没有妄动,示意众兵丁各自防护,他在分辨着说话人的方位。听声辩位,两人应该就在左近,可诚如那女子所说,这里应该是个吃饭的地方,与入镇的那段路不同,这里街面两边宽阔了不少,可四周排布了许多桌椅,不少旗幡和布盖,显然是个小吃聚集的所在,别说此时雾气弥漫,即便平时想要藏个人也是轻而易举。

    “危险吗?好像有一点,不过平时我也能感觉到你们对我的敌意,尤其是在各抒己见的时候!”

    明知危险在侧,可萧山还是禁不住轻笑,听这姑娘的意思,显然是太罗嗦了,才引起余人不满的。察觉自己状况不对,萧山赶紧收摄心神,虽然觉得好笑,可这对男女既然隐藏身形,还不避讳的高声交谈,这本身就很蹊跷,焉知对方不是以此扰人耳目,让自己掉以轻心。

    虽然想着以不变应万变,先找出对方所在再说,可若真像他担心的,如此下去反倒不妙,于是萧山大喝道:“什么人?”

    “什么人?”

    萧山喊出这句之后,就听那女子也叫出了这三个字。跟着就听到一阵低沉的琴声传来,随即咄的一声,琴音戛然而止。

    “哎呦,是你?”饶是没看到人,萧山也听出了女子话里的惊疑和愤怒。

    随即咄咄连声,其中偶尔传出几个音符,萧山就觉得耳膜震动,气血翻腾,他见多识广,知道今日是碰到音杀高手了。恍惚间就见两道人影在雾中穿梭,依稀可以看出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大物件,应该就是一直说话的女人,而琴音显然也是由她发出,可是突然杀出这人是谁?

    萧山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手,与女子对攻的人出手极快,从连成一片的咄咄声可知,他正一刻不停的在攻击,那女子显然不擅长近战,可仗着琴大,也将自己守了个严实,与攻击之人相对应的,对方攻势不停,女子的嘴也一刻没停过。

    “姓孙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看招……”

    “我师父看错了你,你现在出来搅局,当初就该杀了你,哎呀……”

    “想不到你现在替朝廷办事了,当鹰犬的滋味不错吧……”

    “徵羽杀……”

    “龙哥,我顶不住了,你要眼睁睁的看我被他干掉啊……快帮手啊……”

    萧山在一旁,不禁打了个寒颤,先不说这女子功夫如何,单凭她这张嘴,若是跟她对敌,意志弱点的,搞不好得被她说死。

    就在女子喋喋不休的时候,陡然一阵风声大作,呜的一声,将周围的雾气吹了个七七八八,交战二人立时现出了真容。一个女子托着一把瑶琴,一只手在上面飞快的动作,琴音不断传出,激荡着周围人的气血,萧山早就让众兵丁掩住双耳,可这些功夫低微的兵卒却仍然受了不少影响,有的干脆昏了过去。与这女子交手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看上去病巍巍的男子,虽然是个病秧子,可他出手极快极准,丝毫看不出病态。

    两人本来是在过招,可雾气一散,那病秧子连刺女子三剑将其逼退,随即就弃了女子,快剑封住了身遭所有方位。萧山知道雾气是被人以庞大的内力吹散的,心中惊骇这人的内力得有多强,就看到一个宽袍大袖的男子,陡然现身,单掌朝病秧子劈了过去,掌力雄浑无匹,甚至在一边的萧山都感觉到气息闭塞。

    “退!”男子叫了一声退,掌力全数朝病秧子压了过去。

    那病秧子全力挥剑,硬是将这股掌力挡在了身外,不过他自己果然如那男子所言,向后飘退,这场诡异莫名的交手算是告了一段落。

    “孙先生!”宽袍大袖的男子慢悠悠的说了三个字。

    “什么孙先生。”抱琴女子十分气愤,转而看向病秧子道,“孙病,你来这杀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就是病剑孙病!萧山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病剑残刀,在神圣仙王的时代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随着那个时代被宗师高手所取代,这两人也销声匿迹了,想不到今日竟然有幸得见。孙病既然现身,残刀莫非也在左近?此时敌我难辨,萧山也没打算贸然上前,可从方才的对话中他也可以推断,对面那一男一女显然不是朋友。以朝廷的能力,自然知道孙病是黄泉鬼门的人,他现身于此,莫非说黄泉鬼门已经投靠了朝廷?

    萧山不断的猜测着,就听孙病咳嗽了几声,缓缓说道:“龙井兄弟的内力修为更精进了,只怕已经到了宗师境了吧!”

    “过奖!”龙井拱手,他说话慢,自然也就只能精简着说。

    “你和这个痨病鬼客套什么,说,你是不是当了朝廷鹰犬?”以刘乐的性子,当此情状,早就大打出手了,此时还在询问,其实都要归于当日黄泉鬼门中,孙病与她一番交谈,勉强解开了心结。此刻发现孙病可能变节,刘乐愤怒,却还是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个解释。

    所谓恨由爱生,刘乐对孙病的恨全来自她的师傅,秦若梅一生凄苦和孙病有着莫大干系,刘乐从小就知道她师傅是被一个男人所累,可偏偏秦若梅还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一方面是心疼师傅,另一方面是师傅的情,多方面因素已经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一粒种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伤人至深却又可以让人念念不忘。

    是以,与其说是恨,倒不如说好奇,只是对师傅的爱让这种恨膨胀起来,几乎掩盖了好奇,哪怕是刘乐也不曾察觉,她对孙病的恨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强烈。反之,更多的是一种期待,期待着他不是那种薄情寡性之人,以至于潜移默化中,刘乐对孙病已经有了一直莫名的情愫。男女之情?父女之情?总之是一种依赖和期盼。

    正因为这种情况,当发现孙病攻击自己之后,刘乐才充满了疑惑,随之而来的才是愤怒和不知为何的委屈。

    “你……跟我走!”孙病不答,反而一指刘乐,虽然说话中气不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刘乐一愣,下意识的就要迈步,可随即反应过来,怒道:“凭什么听你的!”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攻击你吗,跟我走……就知道了!”孙病说完,也不理会其他人,飞身而走,真是来的莫名去的突然。

    刘乐看着孙病的背影,扁了扁嘴,像个受了气的小女孩,随即一跺脚:“哼,我就看你怎么解释。龙哥,这里交给你了!”说着抱琴跟了上去。

    龙井想叫住刘乐,可他说话哪里快得过刘乐的动作,刚张开嘴,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能摇头作罢。

    归于平静之后,双方这才开始对峙,龙井虽然孤身一人,可渊渟岳峙,自有一股大家风范,加之他平日钻研茶道,从骨子里往外透着一种清新淡雅,君子之姿,不怒自威。

    想到刚才龙井磅礴的掌力,萧山心中就有些发苦,以对方的内力修为,不需要任何技巧,解决自己这些人完全不用费力,如此局面实在不妙。这时就听龙井缓缓说道:“交人,不杀!”

    萧山早看出龙井是说话慢,这才简明扼要,可这样四个字比之刘乐的长篇大论给他们的压力无疑更大。他知道这一关不好过,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也不废话,一抱拳道:“请赐教!”

    萧山打的主意,若是自己被对方击败,其他人干脆投降得了,有什么后果,他来承担,也好过这百余人一齐丧命。

    可就在此时,一人突然跃至双方中间,冲着龙井笑呵呵的说道:“龙老弟,咱俩唠唠!”

    龙井一见这人,眼神一凝,抱拳道:“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