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酒楼,回想起三天前的那个夜晚,王雨鑫无限感慨。

    那天晚上,看到自己给了一吊钱,杜樽就手脚麻利的修好了那面破锣之后,王雨鑫知道,眼前这自称“必胜”组织的二十三个人,除了个个武功高强之外,一定都各有所长,不然这个锣怎么会修的那么好。

    惊叹于杜樽手艺的同时,王雨鑫莫名其妙的答应了王师“把这里的伙计都辞掉”的要求。等到王雨鑫回过神来和王师理论的时候,却被一句“有我们就足够了”打发回来。

    打发走了那些伙计,并给足了遣散费之后,德胜楼歇业三天,装修整顿,美其名曰改头换面。

    静静的看他们折腾了三天,从开始的惊惶到现在的麻木,如果这些人说要潜入会宁生擒金人皇帝,王雨鑫都不会有丝毫怀疑,这真是神奇的三天,这三天为王雨鑫以后强大的神经和心里承受能力打造了坚实的基础。

    德胜楼重新开业,抱着看个新鲜这样的想法而来的人们,第一眼看到的确实是新鲜。满眼的花红叶绿,富贵竹、龙骨、水仙、三色的紫罗兰,或攀墙附柱,或垂顶遮阳,布满了整个酒楼,却是不显突兀,入鼻的香气让人神清气爽,再加上出自书画双府几位高徒的字画点缀其间,整个酒楼清新中透着儒雅的气质。而且这些植物和字画的分布暗合风水易理,几个简单的招财进宝阵分布四周隐隐组成了一个财源广进的大阵,如果有懂行之人在这里一定会惊叹布阵者巧妙和大胆的构思,这些植物和阵法都是出自张倾虹之手,江湖人称曼陀罗。

    曼陀罗这种花,很奇特,阴阳两性,毒可杀人,药能治病,张倾虹亦如是,从她身上你可以看到百样性格的融会,清新活泼时如少女,美丽不可方物;深沉内敛时似蛇蝎,望之生寒。总之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她会变成什么样,王雨鑫觉得千变之名送给她可能更加合适。以曼陀罗为名,张倾虹对花可以说到了溺爱的程度,以花为友与之为伴,每天都跟她养的织物窃窃私语,眼中全是狂热,看的王雨鑫深深的发寒。

    这几天的时间,王雨鑫对这些人可以说都有了大概的了解,张倾虹以及茗箭——龙井、绝情——石伟来自一个叫怜花的门派,这个门派十分奇特,不问世事,不争短长,有点偏安怡然的意思,对门下弟子的要求也不高,不求资质多高、根骨多佳,不论出身贵贱,只要是怜花惜花即可,用张倾虹的话说,“虽然本门不求资质,但是本门传承绝对是顶尖的绝学,历代的门主、长老的武功都是出神入化。而且门弟子人数众多,你别撇嘴,也许你今天见到那个挑大粪浇花的就是本门弟子呢。”

    王雨鑫无语,不过想想倒也在理,能做上怜花门门主、长老位置的人,想必也是爱花至极的人,至境所以专注,即使资质不佳,光凭这种专注,也不会有差。

    “那你的武功修为如何啊?”只是虽知她说的不见得太夸张,但是王雨鑫面上也不想落下风。

    “先不说我武功如何,本门的学识广博无边,天下的学识无所不包,我最厉害的本事就是奇门遁甲、风水相术。”张倾虹洋洋自得。

    “哼哼,学那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想来武功也不入流。”王雨鑫连忙打击,嘲讽的毫无道理。

    对这样的嘲讽视若无睹,张倾虹自顾自的道:“你懂什么,我学风水可是为了养出最好的花的。人有乾坤命相,植物也有,只要给每一株植物找到命理相合之地种植,即使最普通的话也能娇妍无匹。”

    看着她流露出来的那种狂热,王雨鑫打了一个寒战,脱口而出道:“你们门里都是疯子吧。”说完就知道失言,不过为时已晚。看着对方从天真烂漫瞬间蜕变成阴冷,王雨鑫冷汗连连。

    “疯子?本门从不缺天才,也不少疯子。靖节先生也曾被你们这样的凡夫俗子称为疯子。”声音冷如寒霜。

    “靖节……靖节……靖节先生?”王雨鑫越听越觉得熟悉,猛然惊起道“是那个……靖节先生?他也是你们怜花门人?”

    “本门第十八代长老。”

    王雨鑫心中震惊莫名,之前对怜花的轻视之心荡然无存,嘴里不停念叨着“不得了……不得了……”

    “哼”看着王雨鑫呆傻的摸样,张倾虹轻哼一声,“今天开始,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疯子的手段。”之后才有了德胜楼的大变样。

    变也只是内部,德胜楼的外表依旧如昔,每个光临这里的人都会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内外极大的反差,让人越发觉得德胜楼里面是那样的美好。

    重新开业几天了,看到比以前多了两倍的客人,王雨鑫不得不佩服这群人太是做生意的料了。正当乱世,还能有这么多人消闲光顾德胜楼,一方面朝廷军队与金人抗衡给后方百姓吃上了定心丸;一方面是这里的人借此麻木自己,享受这犹如末世的狂欢;另一方面确实是整顿后的德胜楼果有过人之处。

    不说单开辟出来的表演琴舞的舞台,不说刘乐犹如天籁的弹唱,不说水袖飘然尘练若仙的舞练双姝樊璐和黄莹,不说杜樽的戏法表演,不说熏人欲醉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酒美食。单单是偌大一个酒楼仅有两个跑堂就足够吸引人了,方燕和项雪。

    普通的跑堂,那都是头戴包巾,肩搭手巾,腰扎围裙,送旧迎新。先不管手脚勤快不勤快,业务静不精通,见面就得三句半“客官您来啦,客官您里面请,客官您要点儿什么,您稍等。”透着股客人就是玉皇大帝的味道。

    如今的德胜楼不会有这样的声音,进门是客,但是没人管你,想吃什么先写单,写好之后挂在桌角就行了,用不了多久方燕或者项雪就会翩然而至拿走菜单,交给厨房,做好之后再送到客人面前。流程虽然简单,但是德胜楼上下分三层,占地极大,如果有人说这里只用两个跑堂就忙得过来,大家肯定会嗤之以鼻。但是方燕和项雪的出现给人带来了新的认知,两个人照顾整个酒楼,竟然没有丝毫的差池,只因她俩已入化境的轻功。

    方燕人称翻云燕,所习轻功名为翻云,擅长登高凭眺。雪留痕——项雪,修习踏雪,精于长途奔驰。二人一般的身姿飘逸,一般的快美绝伦,传菜时无视各种障碍,辗转腾挪发挥到极致,精于快精于稳。也许前一刻你还在和同伴说话,下一刻酒菜已经静静的躺在桌上,而你还没有发现。

    但是看她们快而不散乱美而不矫揉身影就已经是一种享受,因此后来有人一顿饭点了一百多道菜,还是一道菜写一单,专门为了欣赏她们的身姿。即便如此方燕和项雪也没有出现一丝差错,应对自如。只是之后几天也没人见过那个人,等他再出现的时候人已经瘦了一圈,嘴里只是念叨“自作自受”的话。众人都猜这是方、项二女对他的小小惩戒,只是没人他确实自作自受,又无伤大雅,也没人追究。方、项二女容颜俏丽,与樊璐、黄莹被合称德胜四美,在京城小圈子里倒也让人津津乐道,这些都是后话了。

    看着眼前热闹的场面,王雨鑫一如既往的在发呆,只是熟悉的人能从他眼睛里读出,他在心底里打着小算盘,譬如说王师。

    “别算计了,这点小钱不值得你动脑,你要是能算计到天下,才是真正的算。”王师站在柜台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算计啊?”王雨鑫微眯着眼看王师。

    “方才你眉头皱紧,双眼左右转动,显然心有所思。右手拇指食指微微抖动,这是在心中打算盘,手不自主的动,左手五指紧扣,中指搔不停地搔手心,那是富贵线所在,明显是在想钱,说你在算计,难道有错。”王师一派仙风道骨之态,神棍的形象生动异常。

    “看不出你还会相人之术,倒是可以喝张倾虹切磋切磋。”王雨鑫表情痴呆,但是王师能看出他在微笑。

    “哼,雕虫小技”顿了一顿道“其实是刚才张倾虹告诉我的。”

    王雨鑫不屑的看着他,越和王师接触,越能感觉到这个人内心的猥琐。

    “不过”王师话锋一转“我可是个郎中,读人心里我也很拿手的。更何况你现在这样是我弄的,我能知道也不奇怪。”

    王雨鑫拍拍身上的灰尘道:“你不说我还正要找你,你把我弄成这鬼样子,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说我脑残,啊?都说我脑袋被驴踢过,被门挤过,被水淹过,被傻子瞅过,要不是你妙手回春,我就真的痴傻了。我问你,你是不是靠我给你打广告,啊?”越说越生气,王雨鑫撸起袖子就要挥拳冲上,不过看到王师手中的银针,又把袖子放下,底气不足的道:“你……你得给我个解释吧。不然就把我英俊的相貌弄回来。”

    “我看你的真容不见得比现在好”王师调侃,看到王雨鑫要发飙立刻转口“变回来不是问题,我只是用针灸刺激了你面部的穴位改变了肌肉的活动能力,让你的脸型变化。只要散了针再加以简单的推拿就行,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会等到天下太平才行吧?”王雨鑫心知王师改变自己样貌是为了隐藏自己,只是猜不透为了什么。

    “等到你有能力自保的时候”王师淡淡补充道,“或者等到到你吸收了那些天赐神力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