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城晚秋底澄清的天,像一望无际的平静的碧海;强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动着,宛如海面泛起的微波;衰黄了的叶片却给整个城市着上了凋敝的颜色。

    蔚蓝色的天空,在深秋时节,一尘不染,晶莹透明。朵朵霞云照映在清澈的堑水河上;鱼鳞的微波,碧绿的江水,增添了浮云的彩色,分外绚丽。

    南方的落叶,渲染出一派悲壮的气氛!落叶染作金黄色,或者竟是朱红绀赭罢。

    最初坠落的,也许只是那么一片两片,像一只两只断魂的金蝴蝶。但接着,便有哗哗的金红的阵雨了。

    接着,便在树下铺出一片金红的地毯。而在这地毯之上,铁铸也似的,竖着光秃秃的疏落的树干和枝桠,直刺着高远的蓝天和淡云。

    淮雅风虽然睡得很晚,但是到了第二日却起了个大早,像往常一样,先是开窗朝着远处眺望一眼,入眼的尽是堑水河的波光粼粼,阳光像是被打碎一般,映在河面上,微风吹拂,闪过一层一层的光亮。

    就在这时候,竹桑在门外喊道:“淮大哥,淮大哥,大事不好了?”

    淮雅风定了定神,说道:“什么大事不好了?”

    然后,推开房门,却见房外,竹桑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

    淮雅风看出竹桑心中的焦急,连忙让出一条道来,让竹桑进房里说。

    淮雅风拿起茶壶,打算先斟上一杯茶水,让从外面火急火燎跑来的竹桑先喘口气。

    可是,白瓷的茶壶刚刚拿到手上,就听到竹桑说:“淮大哥,昨天晚上咱们救的那一对父女今天午时就要被问斩了!”

    “啪!”

    细密的白瓷摔在地上,发出好听的碎银烂玉一般的声音。

    淮雅风没有说话,反而更加坚定的站在原来的地方,像是沉思着什么。

    濮阳玉儿和濮阳舒儿还有兔爷听到破碎茶壶的声音后,就走了过来,看到一地的碎片,濮阳舒儿问道:“怎么了这是?”

    竹桑回答道:“昨天晚上咱们打算搭救的那对父女今天午时就要被吕蝗虫推出菜市口问斩了……”

    竹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濮阳玉儿呀了一声,紧接着说道:“怎么会这样?”

    濮阳舒儿说道:“你们昨天晚上不是很成功吗,今天怎么就会被问斩了呢?”

    竹桑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昨天晚上的情形,这对父女铁定是应该放回来的啊,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差错。

    可是,关键是现在该怎么办呀,马上就快要到时间了,这人咱们还救不救哇!”

    兔爷慢悠慢悠的走过来,说道:“八成是你们把他们逼急了,这才要用人把你们给逼出去,好来个一网打尽,我看就你们几个,人单力薄的,还是不要去凑什么热闹了,正所谓是各有天命,管这些的劳什子做什么!”

    濮阳舒儿说道:“那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哩,不过我还真没有见识过,要不你咬我一口试试?”

    说罢,还把手伸到兔爷的嘴边。好像是真像让兔爷一口咬下去。

    淮雅风这时候把手上的茶杯轻轻的放到桌上,一身仙素的白衣,被窗口扫进来的秋风吹得飒飒作响。

    他轻吐一个字:“救!”

    ……

    “哎,听说了吗,吕县令今天要处死一对父女。”

    “什么?吕蝗虫还好这一口哇,是谁这么大胆敢惹咱们的吕蝗虫啊。”

    “哎呦,你可别说,小心被官差听到,到时候不死也要扒你一层皮。”

    “我倒是听说那对妇女好像在天香楼卖草药来的,后来陈大班头看上那女的,这不一来二去,就给弄到牢里去了吗!可是,这怎么又被吕县令要斩首了呢?”

    “可不是嘛,不过陈大班头哪里比得上吕蝗虫啊,人家想杀,说杀就杀了,还用考虑别人怎么想的。”

    ……

    说话间,宽阔的石板路已经让官兵清理出一条通道,没过多久这条道路上就行驶过来两辆囚车,四周有众多官兵把手,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这两辆囚车,神情肃穆,显然是早以被吕县令叮嘱过的。

    竹桑隐在人群中,小声对着身边的淮雅风说道:“淮大哥,看时辰应该已经是巳时了,而且从牢狱出来,已经有段时间了,此刻再不动手,恐怕就要到菜市口了。”

    淮雅风心里明白,如果真到了菜市口,里面的的官兵必然更多,救人也更加的困难。

    可是,现在淮雅风却怎么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看得身边的竹桑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其实这个简单的道理,淮雅风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可是,此儿科却绝对不能动手,在他的神识之中,察觉到周围的房屋上涌现出一个个的弓箭手,训练有素自不必多少,关键是看他们身上所穿戴的衣物,并不是官兵,而且一个个尽皆是凶狠残暴的样子,怕只怕淮雅风他们这里一动手,最后却是渔利他人。

    濮阳玉儿很淡然地站在人群之中,一会抬眼看看淮雅风,一会再看看竹桑的举动。妹妹濮阳舒儿此刻倒是与竹桑的神情有几分相似,尽皆是一脸焦急的等待着。毕竟她还不能自保,来这里也是因为不放心。

    真正能够救人的恐怕也只有略通仙技的淮雅风和一身武艺的竹桑了。

    而兔爷的标准就是绝对不参与凡人之间的争斗,所以今天这种事情,以及昨天晚上的劫人都没有他的份。

    竹桑说道:“不管你动不动手,我不能看着他们被白白的杀死。”

    淮雅风拦住竹桑说道:“你先好好想想,明明昨天晚上,吕县令还有陈班头明明已经被咱们吓唬住了,可是为什么今天这对父女却要被斩首?”

    竹桑驻足说到:“说的也是,明明都已经说好了的放人,可是到了今天早上却广发告示,说要斩了这对父女。细细想来,其中好像有些猫腻。”

    淮雅风不经意的在竹桑面前,指了指四周的房屋。

    竹桑顺着看过去,隐在房顶之上,被阳光照射下,有着一个个黑色的印记。

    竹桑没有说话,但是那一双眼睛分明已经说了她知道淮雅风的用意。

    淮雅风继续说道:“本来我还感觉奇怪,后来我发现他们,这才明白,吕县令这一招才真是高啊,他想要把咱们引出去,然后来个一网打尽,到时候,这么多人一起发难,不但那对父女咱们救不了,而且还可能身陷囹圄。”

    竹桑却说道:“淮大哥,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们被白白的斩首吧。”

    淮雅风还没有说话,囚车就已经到了刑场外,卖药的父女被官差压着轨道断头台前,因为一夜的牢狱,而使得他们满脸污垢,身上不同程度的带着伤痕,虽然只是一些皮外伤,不会伤及性命,但是看起来却是触目惊心,只是不知道陈万景陈大班头看到这样的场景是否还会生出当初掳劫小娘子的心情。

    太阳直直的照射下来,在这个深秋中,并没有给人想要的温暖感觉。

    吕县令坐在太师椅上,周围全是严阵以待的官兵,他先是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在这些平常百姓面前,他是毫无疑问的土皇帝,在这个即墨城中,当之无愧的霸主。

    没有人敢去挑战他的权威,没有人,从来都没有人。

    而那些曾经有的人,现在早就已经化为了一抔黄土,被时间掩埋,不留一点痕迹。

    这一次,他定要引来昨晚威胁自己的人。

    吕县令看了看正午的太阳,虽然并不怎么强烈,但是对于这个养尊处优多年的老爷来说,却是有些刺眼。

    他用手遮了下,宽大的官袍正好起了遮阳的作用。

    “时间差不多了,怎么这群贼子还不出来,莫不是害怕了逃跑不成?”

    吕县令在心里直犯嘀咕。

    不过,淮雅风他们迟迟不现身,身为县令的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等午时一到,这人是必须要杀的,否则可就影响吕县令的官威了,以后还怎么统治即墨城。

    这时候,吕县令身边一个师爷打扮的人凑上前去,说道:“县令,你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先把审判给念了?”

    吕县令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跟在吕县令身边十多年,师爷早就已经摸索好了这个“青天大老爷”的脾气,于是走到前面去,手上拿着一张写满黑字的白纸,念道:“今有刁夫愚妇二人,于昨日在天香街贩卖假药,坑害百姓,欺诈钱财无数……”

    只念到这里,师爷的耳边就传来“冤枉!”的声音,只不过他充耳不闻,而反自顾自的继续念:“幸而抓获,查得假药若干,银钱若干……于此伤天害理之人之事必须严惩,按照我朝律例,当斩!即刻行刑。”

    卖药的父女一听到最后当斩,双眼一下子蓄满了泪水,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口中还在不停地念叨“冤枉,冤枉!”

    刽子手拿起一碗酒先是喝在口中,继而又吐在刀柄之上,发出泠泠寒光。

    伸手将断头牌一扔,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阎罗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