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剑昆已然记不清什么时候有过希望,自己一出生,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忙碌着。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自己消失,父木相继去世,家徒四壁,只剩下一个仆人照顾自己。

    曾几何时,欧剑昆也想象自己能够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被人当做怪物看。可是现实一次次地将那点卑微的希望毁灭。所有的大夫都对这种病束手无策,可是身边人都坚信着能够出现奇迹,不断地尝试着各种办法。到了最后,欧剑昆早已对自己感到失望,仿佛自己从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看着自己最后的亲人,欧剑昆扭曲的心灵看到的却是不同的命运。妹妹已经长大,出落亭亭玉立。相比之下,自己就像是黑暗里被扔弃的废物一样。

    欧剑昆看着林天,那种自负的神色,仿佛刀锋一般。当接触林天的眼睛的时候,欧剑昆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捏了一把。

    “如果你明天就死了,至少今天你还能做你想做的事情。”林天的话是冰冷的,却点燃了欧剑昆心头热血。

    雅馨扶着欧剑昆,拭干眼泪,点头道:“哥哥,只要你想做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欧剑昆怔了怔,涣散的目光凝聚成一线。看着满院子狼藉一片,独自走过杂草丛生的石台,古旧墙壁的斑驳之色略有几分沧桑。

    “我欧氏生于斯,也死于斯,自问铸剑一脉不复从前。可惜神器常有,却难保家园。从今日起,铸剑一脉,永绝于此。不过我欧剑昆,自此重生。”

    豪言壮语,数不尽的骄傲从欧剑昆的身子里迸发出来。林天凝重的脸庞也露出一丝笑容,不禁舒了口气,一身轻松。

    雅馨走过欧剑昆面前,手中吟袖一抹,横握在手,递给欧剑昆。欧剑昆一见吟袖刀,猛地浑身一震。此时吟袖上的绯红,闪过耀眼的光芒。欧剑昆一把抓住刀锋,轻轻一拉,手中鲜血将刀身染红。吟袖刀一时光芒大盛,紧紧地贴着欧剑昆的手掌,将鲜血吸得干干净净。

    吟袖饮血时的猩红有种迷醉的感觉,让人兴奋而又充满渴望。林天隐隐觉得藏锋刀也在蠢蠢欲动,不禁暗暗提起精神。

    “哥哥,吟袖终于回到你身边了。”雅馨低声喃喃念叨。

    黄昏叶落,雅馨矗立在晚风中,静静地看着前方。

    欧剑昆早已离开,带着那本就属于他的神器。雅馨仍旧记得欧剑昆临走时的眼神,渴望而又兴奋。也许这一次回来,便是将吟袖带回他身边。做到了,也就无悔。

    夜里,林天独自一人游走在赤元城中。满地高灯远照,人影斜斜地印在地上。感受到人群的喧闹,林天心里却是孤零一片。

    元嘉河被引流入城,形成浅滩,到了夜里就成了客商买醉之地。画舫的旖旎风情和欢声笑语揉在一起,像是一个个梦境一样。

    雅馨和王娘两个女人有着说不完的话,可怜林天男儿之身,多有不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欧家,到了此地欣赏夜落灯明。

    远远看到一只船上,一个头戴方巾的人半倚桅杆,手中酒瓶不停倾倒入口,狂声大笑。

    “你们这群人,只知道游乐玩耍,又怎么会知道那战火的残酷。亏你唱的如泣如诉,到了我的耳朵里,那就是可笑万分。”

    林天细细一听,船上歌姬唱的并非雅乐,隐隐有着金鸣之声,让人心里一寒。唱的什么林天不知道,只知道乐声凄惨,隐隐有种空旷荒凉的感觉,不禁让人心生悲苦。

    “你倒是知道战火的残酷,自己又何曾不可笑万分。”林天暗暗摇头。

    恍惚之间,林天被一阵喧闹声吸引,循着人群哄闹之处走去。只见一处高台之上,两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正在打斗。到了精彩的地方,人群里便会传来阵阵叫好声。

    稍微打听,林天便知这打斗的人都是赤元城抓获的犯人。这些人无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原是死囚。不过赤元城有着不成文的规矩,每月开擂一次,所有死囚都有参与的资格。只要连续赢了十场,便能重获自由之身。

    高台上二人俱都衣着污垢,浑身布满了被抽打的伤痕。二人你来我往,都是些阴狠致命的招数。

    不消片刻,其中一人被一拳重击在头顶,随后被一脚踢下擂台,当场死亡。人群中的呼喊声更加激昂,人声沸腾重重叠叠。如此暴力之下,围观的人却是兴奋不已。

    “打,打死他。”

    “打死他,笨蛋,狠狠地打啊。”

    ······

    林天从没想过赤元城还有这样残暴规矩,看着那些被打落擂台的人,摇头暗道:“就算是死囚,也有自己的尊严吧。”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第二个死囚的枷锁被兵士打开,猛地跳到台上。砰砰砰地拳脚相交一阵,肩头被踢中了一下,整个人飞下擂台,直接摔死。

    林天再也看不下去,扭过头便要离开。

    忽地一声尖利的鸣叫声从空中传来,几只大鸟在擂台周围盘旋几下,缓缓落到台上。只见一个士兵从大鸟背上跳下,落到台上。那几只大鸟林天也见过,已然是赤元城外所见的食人鹫。看着架势,必定龙骑飞卫来到。只听轱辘声响,几辆囚车出现在擂台上。

    林天看着囚车中的人,不禁怔了怔,其中就有白天看到的那几个女子。那些女子此时极为安静,全身上满镣铐,软弱无力地坐在囚车中。

    囚车里的人都是女子,除了林天见过的几人,还有些并不认识。这些人目光呆滞,面对众人的欢呼仿佛不为所动。看着这些面目姣好的女子,人群里的叫吼像是野兽一般。

    台上一个声音洪亮的士兵大声说着话,此时人群里一片安静。林天看着那囚车里的女子,早已听不清那士兵说的是什么,一心看着白天那个流泪的女子,此时一副茫然之态。

    那士兵大意是彪炳了天启帝国的功绩,帝国的军队重创了南方的九黎族,蛮人仓皇而逃。龙骑飞卫随军出征,遭遇云荒之地的月穷国异族。不但把反抗的敌人杀死,而且俘获了姿色绝美的女子。

    一听云荒之地,台下的人群更是兴奋不已。帝国铁骑无敌天下,那冰冷的铁蹄半数以上来自赤元城。天启的光芒,就连九荒中的云荒之地也掩盖不了了。

    林天听得人潮轰动,不禁动容。天下山川,自北而下有天台,云柱,岳鹏。山川内外,共有四海,内有流荒,外有乱合、比渊、苍梧。三山四海,可分神州。天启以武力臣服天下,其疆域北至天台山,南至乱合之海,西至岳鹏之北,东至即墨。天启南部九黎动乱,自然不会将爪牙伸到北边万里之外的云荒之地。可是云荒之地的人竟然出现在天启,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云荒之地,乃是传说中的天北之地,传言多有妖类出没。距离天启近万里之遥,深不可识,人迹难至。月穷国乃是一个小国,传言国中女子个个绝色,天生妖媚。更有传闻与之交合,能采阴补阳,延年益寿。这等传闻未必可信,不过被天启俘获的俘虏,最后的命运便是卖给贵族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