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庆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够让双方罢手言和,但对方又不像是在说笑话,他此时的心里有些复杂。

    刚才那九剑绝不属于段家武功中的任何一招,不知是属于哪一门哪一派的剑法。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即使打赢了她,逼得她不得不拼命,最后也是惨胜。既然如此,我何尝不听听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好,我就暂且听听你有什么话好说。”

    “嗯。”王语嫣点了点头,略微沉吟了一会,理顺思路然后继续用传音秘术说道,“天龙寺外,菩提树下,化子邋遢,观音长发!”

    段延庆听到“天龙寺外”四字时,浑身一震,待听完这四句话,拄地的两根铁杖竟不住颤动,只听得嗤嗤的两声,铁杖一下穿透脚下的青石板,深深的插进了泥土里面。

    他那如死水一样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咆哮的黄河一样,汹涌澎湃了起来。

    “这是我心中最大的秘密,她是如何知道的?”一抹惊疑从段延庆的眼中闪过,思潮如惊涛骇浪一般,他不由自主的就向前闪出了一丈。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少女年纪太小,他几乎就要忍不住冲上前去,抓住她的臂膀,狠狠问个清楚。

    “你在说些什么?”良久,段延庆才勉强按下起伏不定的心潮,装作不知情不动声色问道。

    “我说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和她知,段先生你应该明白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和她知,她知,难道“她”就是那观音菩萨?”段延庆听到王语嫣的话,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嗯,一定就是‘她’了,也只有‘她’知道这个秘密。”

    段延庆如此想着,思绪不由得就回到了那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月圆之夜。他重伤大难不死,却已经是废人一个,成了世界上最丑恶、肮脏的叫花子。挣扎着去到天龙寺请求枯荣禅师为他主持公道,但始终没有等到,希望断绝一心求死之际,她出现了。

    她就好像救苦救难的下凡菩萨一样,临幸了他拯救了他,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而他当时神志不清,感觉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只是在后来伤势略痊,发烧消退,神智清醒下来,便知那晚舍身相就的白衣女人是人,决不是菩萨,只不过他实不愿这个幻想化为泡影,只能够自己欺骗自己说,她就是“白衣观音”。

    “既然眼前的这个明显是段正淳的私生女的少女都知道‘她’,那‘她’也确实不是观音菩萨了。但她是如何知道‘她’,知道这件事的?莫非是‘她’主动告诉她的?”段正淳苦苦求索,思虑万千。

    “‘她’是谁,现在在哪里?”既然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那就去问知道的人,段延庆双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盯着王语嫣问道,“还有,你是如何知道的?”

    “段先生,你不觉得你问得太多了吗?”

    王语嫣其实也不想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东西抖出来,因为抖得越多,她就越是无法解释这些真相的来源。无法解释真相的来源,那万一这恶贯满盈在问出真相后来个杀人灭口,虽然肯定是灭不了,但那始终就是一个麻烦。

    可是她又没有更好保存大家的手段,也只能采取这个貌似饮鸩止渴的办法了:唉,一切都还是因为拳头不够硬,武功还不够高!

    “我可以解释其中的一些,但多的请恕我无法多说。”王语嫣考虑了一下,说道,“‘她’是镇南王妃,对,你没听错,就是‘玉虚散人’刀白凤。”

    “什么?”段延庆这一次是真的震惊了、凌乱了,身形不由自主的又闪前了一丈。

    吓得众人都以为他又要开打,不由自主的围了上来。

    “你们先进屋里去,我有些事和他说。”王语嫣见状直接和段正淳他们说道。

    “语嫣?”段正淳怎么可能留下女儿一个人在这里面对一个没有底线的大仇敌,可是他在看向王语嫣时,看到的是倔强神情和刚毅的目光,根本是丝毫不容许拒绝的。他就宛似看到了“阿萝”的模样,心中一软,顿生不忍。

    “不用担心,就算我打不过他,他也奈我不何。”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都看到了王语嫣轻功步法的精妙、武功的高强,即使他们留下来看似人多势众,但起到的作用其实不大。

    最后还是段正淳做主,带着众人进了屋里去。

    段延庆冷眼旁观,没有阻止。他现在暂时是没有报仇的念头了,一心想要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是的,‘她’确实是镇南王妃,只不过镇南王妃将这件事埋藏在了心里,连镇南王和他的儿子段誉也不知道。”王语嫣说完看到段延庆那求知的目光,摇了摇头说,“我已经说过,不会解释我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而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最重要的,关系到双方罢手言和的东西。”

    “镇南王妃有一个儿子,叫段誉,段先生你是知道的。”王语嫣嘴角挂着一丝的玩味。

    “哼!”段延庆哪里瞧不出来那一丝玩味,不过是在嘲笑他昔日抓了段誉和木婉清,企图让两人做出一些不伦之事的往事。

    “段先生倒是把段誉那小子捉弄得好生狼狈,只是你不知道,段誉虽然确实是镇南王妃的亲生儿子,却不是镇南王的亲生儿子。”

    说完这一句,王语嫣直接在心里道了一声阿尼陀佛:抱歉了,虽然说子不言父过,但我这样说也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你就海涵一二吧,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年惹下来的风流债吧。

    “段誉是不是段正淳的亲生儿子,又与我何干?”段延庆心想,不过他在听到“却不是镇南王的亲生儿子”时,心中无端猛地砰砰的跳了起来,一个念头从中脑中闪过,但闪得太快,没有抓住。

    “是想到了什么吧?”王语嫣却是对他的心理活动把握得一清二楚,“段誉的脖子上带着一个小金链牌子,牌子一面刻着‘长命百岁’四字,另一面是一行小字‘大理保定二年癸亥十一月廿三日生’。”

    段延庆听到“保定二年”这几个字时心中一凛,不由的想到:“那小金链牌子上面刻的无疑就是段誉出生的年月时辰,保定二年?我就在这一年间的二月间被人围攻,身受重伤,来到天龙寺外。啊哟,段誉……他是十一月的生日,刚刚相距十个月,难道十月怀胎,他……他……他不是镇南王的亲生儿子,竟然是我的儿子?”

    他被这个想法震惊得无以复加,本应该是七情上脸的,但因为面目的筋络有所损伤,种种惊骇诧异之情无法表现出来。然而即使是如此,在这一瞬之间,他那张丑恶的脸庞竟变得苍白异常,连半分血色也无。

    他心中激动时,疑惑的目光就忍不住朝王语嫣投了过去。

    “是的,段誉就是镇南王妃在那一晚怀下来的,是你的亲生儿子!”王语嫣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段延庆一生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室家之乐,蓦地里竟知道世上有一个自己的亲生儿子,喜悦满怀,实是难以形容,只觉世上什么名利尊荣,帝王基地,都万万不及有一个儿子的尊贵,当真是惊喜交集。

    他正想大叫大跳一番,却突然定住了,双目中投射出骇人的厉芒,盯着王语嫣问道:“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难道你不愿意这是真的吗?”王语嫣摊摊手说,“一旦段誉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就不必再去争夺什么皇位,不再需要和段正明兄弟去斗个你死我活,因为皇位终究会传到你的儿子身上。你儿子当皇帝和你当皇帝,又有何区别。何况就算你杀死了你的仇人,也未必就能够当上皇帝。”

    “我只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你有何证据来证明?”段延庆几乎是强压着心中的杀意问道,一旦对方道出半个“不”字,他就要扑杀上去,不杀死眼前这位始终是侃侃而谈的少女,誓不罢休。

    “你自己悄悄去把段誉抓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出生的年月时辰不可能作假。而且你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段誉长得一点都不像镇南王。当然,仅仅只有这几个证据是不够的。如果你想要更多的证明,就自己去找镇南王妃吧。不过,我可不保证她会吐露真相。”

    王语嫣说道,她相信只要自己这样一提醒,段延庆不可能还忍得住。必定会先找段誉,确认她所说的这两点。然后会去找镇南王妃,如果镇南王妃实在不肯说的话,他应该会施展一些无害的小手段,诱惑镇南王妃说出来。

    “哼!”段延庆冷哼一声,不过他手上的两根剧烈颤动的铁杖显示他心中并不平静。

    “好了,段先生,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冷眼相对。毕竟像你这样下去,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你说这么多的目的也只不过是想我放过段正淳。”段延庆还没老糊涂,他的目光很复杂,缓缓说道,“待我查明真相,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那我放段正淳一马也未尝不可。”

    如果是真的,段正淳虽然是大仇人,但也帮他养大了儿子,一报还一报,他也无意再去取段正淳的性命。而段延庆始终也没有说,如果王语嫣说的不是真的,他会如何如何。因为就算是他自己,内心深处也是深切的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段先生你明白就好,事不宜迟,我认为你还是赶紧行动的好。”王语嫣很热情的鼓动道。

    段延庆闻言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王语嫣一眼,然后两根铁杖一迈,整个人飘然而去。

    “呼,总算是搞定了!”

    王语嫣直到这一刻,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她相信以段延庆深沉的心机,即使是确定了真相后也不会到处去宣扬,因为那对他对段誉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ps:这一章的争议性可能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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