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龙溟面无表情地走入大帐,龙幽与镜丞双双耷拉着头,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一副等着听训的样子。

    龙溟扫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到毡榻上坐下,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扶手,一句话也不说。

    这比严厉的训斥更令人紧张害怕,龙幽只觉得时间过得极度的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已不知道偷瞟了几眼,可兄长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却能把不怒而威四个字发挥到极致。

    龙幽终于忍不住了,单膝一跪:“哥,我错了,你罚我吧。”

    镜丞见状,也连忙跟着跪下,七尺大汉竟有些簌簌发抖。他跟着龙溟很多年,非常清楚自己这位主子一旦板起脸来,就是他要树立威严的时候,而这,通常代表着要见血光。

    龙溟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终于开口了:“你们做好准备,今夜拔营南下。”

    预料中的雷霆震怒没有砸到头上,两人都是一呆。

    龙溟懒洋洋地解释道:“已经有人去给折剑山庄通风报信,咱们的行动已是暴露无疑。”

    龙幽一惊:“那,咱们赶紧派人去追……”

    龙溟淡淡扫他一眼:“你知道他会走哪条小道吗?”这种情况除了笨蛋,谁还会走官道?而巴蜀多山,谁能说清谢沧行到底钻进了哪一座?

    龙幽登时哑口无言,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熟悉的草原。

    “以那个人的身手,即便追上了,也奈何不得了他吧。”龙溟不无感叹,随即正色说道,“我们此行必须出其不意,如今兵力不足,更是如此。只好提前行动了,若能赶在欧阳英准备好之前出击,或许还有机会。”

    “可是……”龙幽偷觑了一眼龙溟的脸色,大着胆子反驳道,“若铁鹞骑如期赶到,但萧长风却不愿跟咱们里应外合,或者没能成功控制住剑阁,到时咱们攻也不是、退也不是,岂不是骑虎难下?”

    龙溟露出了今夜的第一个笑容,却也是一闪而逝:“行军打仗总要冒一些风险。更何况我们既已答应要去,就不可失信于人。否则以后谁还敢归顺?”

    龙幽想了想,道:“要不,咱们还是留些人手保证退路吧。”

    “正是。”龙溟点点头,正要部署,忽然想起镜丞曾对他说过的话,临时又改了口,“你来安排吧。”

    龙幽立即应是,又抬头觑了眼龙溟,指了指帐外:“那我是不是……”

    龙溟就像是没听懂他的暗示,眼前两人一直跪在地上,他也像没看见似的,丝毫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不冷不热地问道:“那几个人呢?”

    镜丞心中一凛,知道硬仗这才开始,连忙答道:“都押解回来了。”

    “他们不知道我们此次乃是秘密行军吗?”龙溟又问。

    “知道。”镜丞解释道,“他们并非擅自出营,乃是有侦查任务……”未竟的话语被龙溟骤然严厉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镜丞不禁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侦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张旗鼓了,我怎么不知道?”龙溟冷冷一哂,突然喝道,“说!你怎么给他们下的令!”

    镜丞的身板立刻挺得笔直,大声回答:“‘你们去附近探探,千万小心,不要惊动任何人。’”

    “好,很好。你可以起来了。”龙溟云淡风轻地说道,“那几个人,一律军法处置。”

    镜丞起身的动作一僵:“可将军,他们当中……”

    “我不管他们是谁。”龙溟打断他,“不想死这么窝囊,就别做不该做的事!”

    龙幽心底一寒,茫然问道:“军……军法处置不会是指……”

    龙溟冷笑道:“铁鹞骑的军规只有一条,你不会连一条都记不住吧?”

    龙幽连忙摆手:“不是的,我是说,一律处死是不是太严了?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龙溟眯起眼睛看向他,喃喃念道:“一律么,确有些不妥。”

    龙幽松了口气,真准备再接再厉,就听龙溟说道:“领头的再加一个财产充公,家眷罚没为奴。”

    龙幽一呆,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也太过了,亲眷总是无辜的呀!”边说边转向镜丞寻求支持。

    然而镜丞却是身板一挺,斩钉截铁地答道:“属下听令!铁鹞骑军法,令行禁止,违者斩!”

    龙溟朝他点点头:“不错,铁鹞骑不需要不听话的骄兵,更不需要自恃功高的悍将。阿幽,你不是想当大将军吗?记住这一点——慈不掌兵。”

    闻言,龙幽彻底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