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轩却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一边轻轻推拿着那人的穴道,一边答道:“他多半是此间饭庄的伙计。”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净天教的计划。早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多半就是会合之后的接风宴上——唐海就已经掉了包,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制服了送饭给他的伙计,逃离了地窖,又偷偷扮成欧阳家的弟子,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也许还假模假样地随着大家喊打喊杀,待萧长风下令追人,再光明正大地离开此地。

    净天教前日里的偷袭,本就不图救出唐海,而是为了消耗他们的马匹物资,这样折剑山庄必会派人支援。两方人马会合一处,小小的山城就会变得人员混杂,就像搅浑了的两股水流,摸起鱼来方便许多。

    更何况,姜承带回来的人多被安排出去站岗,萧长风这些个不熟悉唐海的人倒留在饭庄里一边喝酒聊天,一边“看守犯人”。而徐世徐杰之流,怕是从未有正眼瞧过这位阶下囚,对他的长相也就知道个大概,黑灯瞎火的,看错也没什么稀奇。只是不知净天教是否连这点也算到了。

    听夏侯瑾轩解释完,皇甫卓皱起眉头:“唐海周身几处大穴都被拿住,他怎么能解开?就算能,又是怎样打开铁锁的?如今钥匙应该还在姜兄手上才对。”

    瑕急道:“先别管这么多了!既然知道人跑了,咱们快追呀!”

    夏侯瑾轩却摇头叹息:“晚了,唐兄现下怕是早已脱离了队伍,不知藏身何处了。这莽莽大山,找一个人何其困难?”说着,他遥看着姜承消失的方向,心中默默祝祷,希望姜兄挂心的那个背影正是他们要追回的对象。

    这时,瑕左右四顾,突然问道:“咦?暮姐姐呢?你们有谁看到她吗?”

    皇甫卓一愣,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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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姜承很快就追上了萧长风一行人。萧长风见到他十分的不高兴,免不了又是好一顿奚落,说他为了争功擅离职守十分不该、辎重要是再出事全是他的责任之类云云。

    可姜承无暇顾及,心思只一径放在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上,目光不住地在这一行人中搜寻,可惜来回看了两遍,也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姜承心中暗暗叹气,心道大概是自己多疑了吧。于是朝萧长风拱了拱手,言道:“大师兄,那我先回去了。各位务必小心。”

    萧长风见自己费了这么半天口水,对方还是一副不冷不热、不羞也不恼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无法发作,只得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没走出几步,冷静下来一琢磨,又觉得姜承的行为有些古怪,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去,脚步也慢了下来。

    边上一人忍不住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萧长风收回视线,心里一合计,对那人笑道:“师弟,这大晚上的,又有敌人出没。四师弟一个人,我有些担心。要不劳烦你跟上去看看?”

    “哎,成。”那弟子不疑有他,爽快地答应了。

    那边厢,姜承担心大本营的状况,仍是一路飞奔,只是心思却不由自主地活动起来。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地方觉得要是唐海能成功逃脱就好了,只是他不敢承认罢了。他心里一会儿想着唐海,一会儿想着即将回返的家园,一会儿又想着今天的遇袭,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又忍不住失落。

    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警觉起来,双手一摆做出守势,目光凌厉地扫向前方黑洞洞的树林。那里影影绰绰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他知道,那里有人,且不止一人。

    对方也没有隐藏的意思,信步踱出了树林,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正是唐海,此时过长的胡须和头发都已经打理好,露出了原本的国字脸,表情说不清是笑是叹:“姜兄,又见面了。”

    姜承一惊:“你怎么……原来是你!”

    唐海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就语出惊人道:“姜兄,和我一起走吧。这几天我可真是看了一场精彩的好戏。那个被你视作家的地方,又有几人当你是家人呢?这样的地方,有何可恋?”

    姜承不悦地皱起眉头,正要反驳,突然间想到,原来唐海是专程留在这里等他的,冒着被发现后重新被囚的危险,心中升起一种极复杂的情愫,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