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罗尔城依山而建  密密麻麻的建筑爬满了整个山麓  带着典型新时代建筑的风格  功能实用、风格划一、最大限度地发挥材料的作用  远远看上去好象满山头修剪规整的灌木丛  山麓的整体形状十分奇特  山脚自上坡度平缓  到山腰处  山势便陡然陡峭起來  笔直插向天空

    除了一面临山  希罗尔城三面都是广袤苍凉的高原草甸  视野广阔  建于半山腰处的太阳神庙无疑是最醒目的建筑  那通体红金双色的建筑如同燃烧的火焰  即使在十几公里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偶尔辐射云层裂开  阳光射下的时候  反射着阳光的太阳神庙就象了点燃了半个山峰

    神庙的顶层平台上  是祭祀太阳神的祭坛  祭坛中央嵌着一颗直径数米的金色圆球  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太阳  当初为了把这颗铜芯镀金的图腾运上祭坛  至少累死了数百名奴隶  而每年的盛大祭祀中  除了宰杀牛羊  奴隶也是必不可少的祭品

    此刻祭坛上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烈火火舌不断舔舐着祭坛上的金色太阳  让它发出炽烈的热度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  经过秘法的催发  最大限度地减少了热辐射和对流损失掉的热量  能够持续保持在数千度  而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金色太阳不但完全可以经受得住这样的高温  甚至通体都已经被灼烧得变成暗红  却沒有丝毫融化  也不会因此变形

    祭坛前  裹着厚厚红袍的大祭祀正在又蹦又跳  手中纯金铸就的长长神杖不断在空中划着圆圈  而他则以谁也听不懂的语音大声吟唱着  在太阳神庙的仪式中  只有祭祀们才会被教授这种稀奇古怪的语言  它的发音极度困难  很多音节甚至不是人类天然的生理结构所能发出的  必须以能力改变喉部鼻腔的形状  以特殊的技巧才能发出  只有学会了这门语言的祭祀  才有可能进一步成为大祭祀  甚至是红袍大祭祀  据说  这是太阳神的语言  而大祭祀们以它为媒介向太阳神祈祷  把信民的愿意述说给神灵  并且倾听神的谕示

    阶梯式的祭坛极为宏伟  仅仅顶层就是边长四十九米的正方型  然后一层层阶梯式的扩展下去  整整有三十六级阶梯  此刻  每层阶梯上都站着战士  他们装束各异  装备也是五花八门  即有拄着重达百公斤重斧的巨汉  也有背着改装超口径狙击枪的杀手  惟一的共同点是  他们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在这巨大的祭坛上  数百人分散站在三十六级阶梯上显得有点零散  可是他们的气势汇合在一起  却让阶梯每一个角落都填满了凛凛杀气  但是磅礴气势仅限于阶梯  根本无法进入顶层  祭坛的顶层  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在大祭祀身后  站着一个身着金色重铠的高大男人  灰白而刚硬的头发、刻满岁月风霜痕迹的面容  显示出他已经不年轻了  但是年龄并未使他变为弱者  无论是猩红色的披风  还是重铠上那些暗色勾勒的火焰图纹  都透着血腥与肃杀  为披风和图纹着色的颜料  都是取自于敌人的鲜血  这就是帝国威名赫赫、连穆雷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的红色大公  卡诺萨

    卡诺萨左手抱着头盔  右手拄着一柄近似于长方形的重质砍刃  在大祭祀苍凉古远的声音中  他的双眼中燃烧着沸腾的战意  并且越來越浓  红色大公已经有十几年沒有遇到过够份量的敌人了  现在  他对这个能够无声无息斩杀穆雷的家伙充满了期待

    大祭祀的歌吟终于告一段落  他忽然挽起袍袖  伸出精瘦干枯得跟木柴一样的手臂  深深插入祭坛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转眼之间  大祭祀已经从火中抓出一个铜盆  铜盆外缘刻满了奇异的符号  铜盆同样被火烧得有些暗红  但是大祭祀却若无其事地把它抓了出來  五根鸡爪一样的手指嗤嗤地冒着青烟  他却象是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一样  铜盆中盛了小半盆金色油脂状的液体  在火中烧了这么久  温度应该极高  可是却一点沒有沸腾的迹象  液面依然平静无波

    这是太阳神庙以秘法制成的圣浆  据说承接了來自太阳核心的炽热力量  在大战前夕给最强大的勇士喝下  可以临时赋与他强大的力量与无穷的勇气  但如果实力不够强大、资格不足的人  那么喝下圣浆的后果就是从身体内部燃起烈火  将全部内脏烧成灰烬  圣浆也分为三个等级  其中最高级别的圣浆呈金黄色  只有红袍大祭祀长时间的祈祷和献祭  才能得到为数不多的圣浆

    大祭祀将铜盆举过头顶  在原地跳了三圈  才把它递给红色大公  卡诺萨将头盔挂在剑柄上  接过铜盆  将盆中的液体倒了满满一口在嘴里  咽下后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  脸上瞬间浮现一层浓浓的血色  喝完  他又停了停  才将铜盆递给身后的一名满脸胡须的男人  那是大公麾下的第一战将  他接过铜盆  喝了一口  再将依然炽热的铜盆传递给身边的伙伴  转眼之间  卡诺萨大公身后的六员猛将都喝过圣浆后  把铜盆递给他们身后站着的一排身披暗红色重甲的战士  这些战士有三十人  并不特别魁梧  但身上都透着隐约的威压  他们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乍一看去  说不定会认为他们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这些战士都是红色大公的亲卫  已追随大公征战多年  他们的实力也已到了可以喝一口圣浆的地步

    当铜盆传到亲卫手中时  里面的圣浆已经只剩下一小半  铜盆的温度也下降了不少  但是第一个亲卫接过铜盆时  手上依旧传來嗤的一声轻响  他手臂上的青筋也因为疼痛而弹了弹  而红色大公和七名将军握住铜盆时  尽管手上被烧灼得不停冒出青烟  他们从神色到身体却沒有任何一点变化  红色大公甚至还等了一会  让铜盆的温度降低到将军们可以承受的程度  才把铜盆递出

    看到空空如也的铜盆被送回  红袍大祭祀露出满意的微笑  当他瘦得象是骷髅一样的脸上浮起微笑时  实在会令看到的人感觉到有些毛骨悚然  红袍大祭祀把铜盆恭恭敬敬地放回到祭坛的火焰中  然后走到红色大公面前  抬起头  说:“我的老朋友  刚刚太阳神已经把它的忧虑和愤怒传递给我  我们这次的敌人并不简单  你一定要小心  再怎样充足的准备都不为过  ”

    不知道是否长期吟唱神语的原因  似乎发声的构造反而不适合讲人类的语言了  红袍大祭祀的声音沙哑难听  如同一堆昆虫在鸣叫着  吐字也偶尔会含混不清  他的身体瘦小干枯  厚重的红袍象是随时会把他压垮  他的身高甚至还够不到红色大公的肩膀  但是在旁观者看來  这却不是一方仰视另一方  而是两个巨人间对等的对话

    卡诺萨的声音洪亮得象是雷鸣:“不必担心  老朋友  在战场上  我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哪怕他只是一只兔子  能够杀掉穆雷的对手并不简单  这一次你又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呢  我希望是至少五名红袍武士  ”

    红袍大祭祀笑了起來  说:“我给你准备了十名红袍武士  ”

    卡诺萨惊讶地说:“嗯  你这个老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慷慨了  居然舍得拿出十名红袍武士出來  ”

    “不止如此  ”红袍大祭祀压低了声音  以只有他和卡诺萨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还能得到两名黑袍武士  ”

    卡诺萨全身一震  缓缓说:“他们每次出动的时候  不都需要身份足够的祭品吗  ”

    红袍大祭祀沙哑地笑着  说:“是啊  身份  你不觉得  从玛卡城逃回來的那个胆小鬼身份已经足够了吗  ”

    卡诺萨点了点头  阴沉地说:“的确是个非常好的祭品  想必能够让他们满意  ”

    黄昏时候  六百名能力者组成的队伍缓缓步出希罗尔城  奴隶们已经在城外建起了临时军营  而红色大公和他的亲卫们已经先行一步  进驻了军营  这也是帝国的传统  从战争开始的一刻起  出征的部队就不许再住在城里  当明天太阳升起之时  这支军队将会开赴北方  平定十几年來北疆首次出现的叛乱

    六百名自由民组成的军队  实力堪称恐怖  他们需要自备武器  修炼能力  在战争时就要应征召加入军队  为帝国而战  这样一支大军  理论上可以在一个月内扫平北疆  又由红色大公亲自率领  按理说根本找不到抗衡的对手  可是军中的气氛却显得凝重压抑  丝毫沒有轻松氛围  自由民中不乏聪明人  他们已在猜疑  是什么样的敌人需要这样一支军队去讨伐  红色大公和他所向无敌的将军们全部出动还不够  还要红袍大祭祀花去三天时间祭祀  为出征大军求來圣浆才行

    难道  是笼罩在黑暗之中的北大陆打过來了

    猜疑在悄悄蔓延  但是每个人都不会把它说出來  而是抓紧一切时间保养武器  或者是休息以保持体力

    出征前夜很安静  但对一些人來说  这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红袍大祭祀举着火把  在神庙地下深处的阴暗甬道中走着  一路向下  火把昏暗的光线摇曳不定  拉得长长的阴影扭曲出各种奇怪的形状  好象暗中隐藏着魑魅  让周围显得狰狞凄厉  两名肥壮的大汉跟在红袍大祭祀的身后  他们赤着上身  下身只穿了一条牛皮短裤  却戴着红布制成的头罩  把整个脑袋都包裹在内  只留出两个小洞以供观察外面  在两名大汉中央  玛卡城的守备司令脸色惨白  双腿软得根本站不起來  被两名肥壮男人生拖着向地下深处走去  他不断叫着:“我是大帝的亲族  你不能杀我  不能  ”

    可是无论红袍大祭祀抑或是拖着他的壮汉  却对此充耳不闻

    经过漫长的前行后  红袍大祭祀终于來到了一扇生满了青苔和铁锈的铁门前  他用颤抖的手摸出一把铜制钥匙  抹去门上的青苔  露出被遮掩住的锁孔  这扇门已不知道多久沒有打开过了

    钥匙插进了锁孔  然后生涩地转动起來  锁内缺少润滑的机件互相摩擦着  发出卡卡嚓嚓的干涩声音  如魔鬼在磨着牙齿

    终于  锁发出咔的一声**

    红袍大祭祀找到门上镶着的一个拉环  用力扯动  铁门震动着想要打开  却被锈蚀和苔藓所阻挡  用了整整五分钟清理障碍  红袍大祭祀总算弄开了铁门

    铁门后是深沉的黑暗  沒有一点光明  火把的火光一旦进入门后  就象是被黑暗吞噬  完全消失  根本看不清黑暗中有什么  那里是地面  还是无底的深渊

    一道阴冷潮湿的风从门后吹出  风中带着浓郁的香气  似乎是几十种强烈花香的混和  香气出现在这里  就是说不出的诡异

    在红袍大祭祀的示意下  两名壮汉把守备司令拖到了铁门前  他们非常小心  不敢靠近铁门一米的范围内  看着铁门后如同有了自己生命的黑暗  恐惧也握住了守备司令的心脏  甚至让他忘记了嚎叫

    红袍大祭祀走进铁门  再往里走了几步  就停了下來  门后的世界仍然是绝对的黑暗  祭祀手中的火把只能照亮他自己  从门外看进去  红袍大祭祀就象是凝停在黑暗虚空中一样  无论他们如何观察  都看不到大祭祀的踏足点是什么

    红袍大祭祀高高举起双臂  那苍凉而沙哑的声音如在吟唱着上古的诗句:

    “醒來吧  在黑暗中沉睡着的王者  ”

    “醒來吧  不甘永眠的英雄  ”

    “我带來了王族的血脉……”

    “并可承诺短暂的光明和生命  ”

    “以此  换取你们手中的剑与心底的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