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门,城门禁闭,当值的守卫在城楼上游弋巡视,自从上回被李长生从外面攻破了城门之后,当夜执勤还活着的士兵都掉了脑袋,现在禁卫军团的士兵晚上当值再也不敢打瞌睡了偷懒了。

    “什么人?”东阳门值守的白将厉声喝道,他已经看到了黑暗中靠近而来的模糊人影,人数还不少的样子。

    “盛老弟,别紧张,是我。”

    来人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而姓盛的白将看清走到火光之下对方的面貌,绷紧的心松了下来,将拔出的长刀又插回了刀鞘。

    “老哥你这么晚出来有事找我?”

    “是有点小事,”来人掏出了一张手令,“这是右相的亲笔手谕,让我晚上出城接个人,你知道今晚不是我当值,还望老弟行个方便。”

    来人和盛白将一样都是东阳门的值守,但今天不是他当值,所以他也无法开门,只好来找盛白将求个人情。

    盛白将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老哥,不是小弟不帮忙,这规矩你也是知道的,没有陛下和统领的亲笔手谕,我是不能开门的,这是死罪。老哥你要接人,我可以把人从外面吊进来嘛。”

    来人定定地看了盛白将一会,忽然笑了下,说道:“兄弟能否借一步说话?”说罢不由分说,一手揽过盛白将的胳膊,把他拉到了黑暗之中。

    “老哥,这事真不行,我要是卖了右相的面子,那就是亏了左相的面子,兄弟能帮的尽量帮,可你别让我难……”

    盛白将话没说完,突然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正要出声却被对方一把捂住了嘴巴,搭在刀柄上的右手也渐渐滑落了下去。一阵挣扎之后,盛白将便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视为手足的袍泽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杀死盛白将的军官慢慢将盛白将的尸体放倒,然后将手中的短剑在其身上擦了擦,对着已经听不到的盛白将说道:“老弟,别怪老哥,我也是没办法,谁叫你不识时务呢。“

    前来开门的军官并没想着能顺利地骗开城门,他带着手下士兵来就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不过今晚执勤的士兵也和他一样,都归属禁卫军,能少杀一些是一些。

    在没有指挥官的情况下,在东阳门值夜的士兵们被另一个白将莫名其妙地叫了过去,又糊里糊涂被人缴了械,看着自己的平日里相识的战友在城头挂起了三盏红灯笼,他们都还等着自己的长官回来解释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轰隆隆的马蹄声从城外传来,紧接着一队队的骑兵从东阳门进入京城,这是林羽的近卫营,他们今晚肩负着外围扫荡、剿杀前往内营报信的士兵、狙击增援的禁卫军的任务。

    看着一匹匹经过自己眼前的战马,那些被缴了武器呆立在一旁的士兵们也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当年皇权争斗引发的内外营火并怕是今晚要重演了。

    有一些的士兵身上依旧带着烟花弹,只要发出信号,城内的守军马上就会警觉起来,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虽然他们肩负着警戒的职责,但那也要看场合,这又不是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只是内部政治斗争,这样牺牲掉自己和在场的战友的性命显然是不值当的,那些拿着信号弹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忘掉了自己身上带着烟花这件事。

    在罗彦卿的指挥下,一千背嵬骑分成了十队,分头朝事先计划好的街道疾驰而去,然后在巷子里、小路上埋伏起来,准备伏击可能要到来的禁卫军。

    此刻进入皇宫的三路人马已经和宫中的侍卫打成了一团,这三路人多都只有百多号人,但精锐无比,推进速度极快,连皇宫的守卫都阻拦不住,直到百膳殿外因皇帝在此用膳而布下的重重防卫才将入侵者拦下了。

    百膳殿内此刻也不太平,御亲王正在殿上当着皇帝和太后的面,痛斥右相韦应之祸乱朝纲,直接引发了国乱,并列数了其九大罪状,要求革职查办韦应之及其朋党。

    旁边的韦应之气得浑身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荣仕礼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给他这种难堪,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发难应是早有准备,要不然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又得罪自己的事情。

    果不其然,殿中一半赴宴的大臣都随着御亲王跪了下来,要求查办韦应之,韦后和小皇帝荣佖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都呆坐在位置上发愣。

    被弹劾的韦应之率先反应过来,他愤怒地拍着桌子,大声驳斥荣仕礼的话,为自己辩护,同时示意心腹站出来声援自己。

    就在两边争执不下的时候,外面竟然传来了厮斗的声音,荣仕礼面露喜色,而韦应之则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你要造反?”韦应之随即反应了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手指荣仕礼,又惊又怒,后悔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像御亲王这种人物怎么可能会指望靠嘴皮子扳倒自己,肯定是有武力的倚仗。

    “这怎么是造反,这叫拨乱反正,”厮杀声渐近,荣仕礼脸上笑意更甚,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南帅,你赶紧去通知人护驾,把将士们都叫过来。”已经到了这一步,韦应之也不想跟荣仕礼多费唇舌了,大家来直接的好了。

    御亲王好整以暇,站在原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韦应之,开口说道:“左相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你没看到林将军不在场吗?你的那些朋党都不会过来了。”

    韦应之也没搞清楚林羽不在和没人前来救他有什么关系,南文广却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妙,他抓着韦应之往后拖去,准备赶在外面的士兵杀进来之前脱身。

    “抓住他,别让韦老贼跑了。”荣仕礼一看韦应之要跑,连忙招呼大家一起上去抓住他,他自己也抄起切肉的小刀,冲了上去。

    韦应之此刻也没过于惊慌,他还记得拉上韦后和小皇帝,万一皇帝落入了御亲王手里,那自己在道义上就要被完全打倒了。韦后根本就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并不妨碍她做出选择,韦应之是她哥哥,她当然维护自家人。

    荣仕礼千算万算,把太后身边的几个形影不离的剑侍给漏掉了,等他带着大臣们围了上去的时候,却没人敢真正上前去抓正要逃走的韦应之。他本来计划将韦应之当场杀死,然后逼着小皇帝下诏剿灭韦氏的党羽,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韦应之一行从后门逃走了。

    荣仕礼的脸上阴晴不定,他不敢追上去,又不甘心让韦应之就这么跑了,早知道他把林羽留下就好了,以林羽的身手估计还有些希望留下韦应之。

    偏厅的武官们也都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只有林羽拿着酒杯稳坐当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静静地等着陈到进来。

    不多时,随着一声声的求饶和投降的声音,一个全副武装武将走了进来,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重剑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显得杀气腾腾。

    “属下参见主公,请主公差遣。”来人站到林羽面前,一拱手,立在林羽的面前。

    在场的绝大多数武将都不知道真实情况,听见来人是林羽的手下先是心里一松,随即又觉得不对劲,林羽也不能带兵杀入皇宫啊。

    “林帅,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即有人就质问林羽意欲何为,只差没说林羽要造反了。

    “大家坐下,还请不要惊慌。”林羽不慌不忙地把手往下按了按,“今晚御亲王要清君侧、诛奸逆,为了避免误伤,所以请大家留在这里,该吃吃,该喝喝,今晚这些事与大家无关。”

    在场的将官一片哗然,谁是奸逆很明显,不掌权的也没有必要除掉,今晚原来又是一场政变,不是韦应之一派的还好,韦党特别是韦家的子弟不干了,当即就要走人去召集自己手下的军士。

    嗖的一剑,陈到将想要从林羽身边经过的一员将领拦腰劈成两截,鲜血在大殿内溅了一地,也把想要离开的将领都镇住了,而凶手却没事人一样杵在原地,用挑衅的眼神放肆地环顾着在场众人。

    “陈到,你怎么如此鲁莽。”林羽看着脚下的鲜血,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搞成这样,老子这杯酒还喝得下去吗?”

    说着林羽将手中的酒杯随手掷于地上,一声响过后,涌入了大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在场的将官团团围住,骇得这群武官脸无血色,有些拿起凳子抄在手里,虽然知道这样做根本没什么用,但好歹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林羽跳到一张桌子上,向下面环视道:“诸位,我说了御亲王不过是今晚想请大家留在此地而已,就是这么简单。再有听不清我话的可就别怪我大开杀戒了。这是我帐下的白毦亲卫,也是西北军最精锐的重装步兵,再有不愿坐下的,我可以让他们叫你躺着。”

    林羽此言一出,在场的将官齐唰唰地坐下了,谁也不敢乱动。虽然心知荣仕礼政变之后必然是大清洗,但面对着虎视眈眈的白毦亲卫,即使是韦家子弟也安静地坐下来,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