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所使枪法乃是昔日巴州名将马定的灵猿缚,据说该枪法是仿巴州第一山佛保山云来峰上的灵猿动作而成,灵巧多变,给对手一种灵猴被缠上的感觉,故名灵猿缚。马家过去的辉煌早已不再,但是马定有一位后人入赘张家,将这门枪法传入了张家,并在张氏一族的手里发扬光大。

    罗彦卿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他们祖上没马定那样有着赫赫威名,但他们罗家枪在江湖上比灵猿缚有名的。罗彦卿资质过人,别说红缨堡的年青一辈,就是整个罗家也没人枪法赛过他,连林羽都时常向他请教枪法,这也是他颇为自负的原因所在。

    如团花锦簇一般的枪尖吐着点点寒芒向罗彦卿罩了过去,他抬眼看去,漫天的枪影将其全部退路都封死了,已是避无可避。

    艺高人胆大的罗彦卿大喝一声:“呔!”,抬手一枪扫去,只听得铿锵一声,他手中长枪的枪尖正点在张峰的枪尖之上,爆出一团火花,漫天的枪影立时烟消云散,刚才看似凶险的一招被罗彦卿轻松化解掉了。

    张峰得意的一招“灵猴摘桃”被罗彦卿破掉了,心中不由得戒备起来,对方虽然是以力破巧,但是能在无数虚影中准确地找到枪尖所在,并用兵器精确地击在其上,这份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从枪尖传来的力量看,对方不但枪法好,力量也不小,张峰不觉得自己有稳胜对方的把握。

    趁着张峰一愣的功夫,罗彦卿拉出枪尖照着对方面门晃了一枪,他没指望这下能取对方性命,而是要借着对方闪躲的机会,提起马速冲出去。罗彦卿也是使枪的行家,他已经看出张峰的枪法不同于刚猛的罗家枪,而是以灵巧取胜,要是被对方缠住,自己岂不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

    果然张峰身子一晃,用枪杆拨过了罗彦卿的枪尖,罗彦卿也不收枪,顺势从张峰的身边闪了过去,将速度提起,顺带着把旁边几个骑兵都一枪撂倒。

    “混蛋。”张峰大怒,对方居然不与自己交手,反而去欺负普通士兵,让他如何不恼怒。可是恼怒归恼怒,张峰虽然枪法不错,但骑术不如罗彦卿,眼看着对方在自己前面冲刺、转向,他就是死活跟不上对方,无奈之下,他只能自我安慰自己的马不如人家。

    岳云采取的作战方式和罗彦卿如出一辙,在蜀军骑兵中横冲直撞,就是不肯稍微停留,即使一锤没有将敌人击杀,也毫不恋战,继续寻觅新的战机,不给对方包围自己的机会。他们两人清楚得很,虽然自己在武艺、装备、坐骑方面都胜于蜀军,但双拳难敌四手,就是再厉害的人也会有照顾不到的死角,到时七八根长枪刺过来,就是神仙也难以招架。

    百来匹马奔跑踏起的烟尘将交手的两方都笼罩在里面,一干蜀军在外面看得朦朦胧胧,无数人影不断穿梭而过却不甚分明,只听得里面喊杀声、呼叫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次交手的时间越长,张轻辇的心里就越凉,对方只有两个人,打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结束战斗,那说明尘土之中发出的惨叫声都是自己人,而且他虽然有些看不清楚,但那也是看不清人的模样,大致的人数还是看得出来的,交战的人数是越来越少。

    “胆小鬼,你敢停下和我一战吗?”张峰紧紧跟在罗彦卿后面,大声往前喊道,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

    也不知道是罗彦卿听到了张峰的喊话,还是他杀累了,他的速度慢了下来,张峰大喜,奋力催马追了上去,举枪对着罗彦卿的后心就刺了过去。

    听得脑后风声的罗彦卿突然在马上后仰,双腿夹紧马腹,全凭腰腹之力在马背上来了个铁板马鞍桥,闪过对方的枪尖,手中长枪倒转,枪尖直刺对方的咽喉之处。

    张峰直刺罗彦卿的一枪也是虚招,他心想对方这么厉害,自己这一击未必会成功,于是他单手举枪,另一只手却悄悄抽出自己身后的宝刀。这一招由著名的枪法招式“弃枪拔刀”改编而来,但是用在灵猴缚里,却不弃枪,以刺枪为虚,刀法才是真正的杀招。

    不过张峰没有料到罗彦卿会来这么一手,他冲刺太快,等枪尖刺来已经来不及反应,他暗道一声“我命休矣”,不过手上的刀却没半点松开的意思,他拼着一死,也要拉对方垫背。

    信心满满刺出必杀一枪的罗彦卿也是后仰之后才发现情况不对,他没想到对方也是虚晃一招,他这一枪本是瞄着对方咽喉而去的,谁知对方这闪身一抽刀,正面迎向对方的长枪变成了斜侧面。

    从枪杆上传来的感觉已经告诉罗彦卿自己的枪尖刺中了敌人的身体,但他根本顾不上去查看敌人的情况,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瞄到了银晃晃的战刀已经到了自己正上方。

    虽然罗彦卿的心里没有喊出吾命休矣,可他也吓得灵魂出窍,他反应也快,立马弃了长枪,双臂交叉挡在自己身前。就这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想到了把左手搁上面,万一左手废了,自己还有只右手,那样武功虽会有退步,好歹自己的仕途不会就此断了。

    张峰现在已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自己的拿刀的那只手上,他的枪已经掉了,从他的肚子往上到胸口,被敌人的枪尖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肠子都露出来了,鲜血不断往外涌出,他的力气正随着鲜血的流失而流逝。不过张峰的脸上依旧在狞笑,他死了不要紧,只要坚持这一下,敌将就要和他一起死了。

    “砰”的一声,等了许久的刀锋都没有落下来,罗彦卿心知有变,他在马背上直起身来,回头一看发现张峰躺在地上已然气绝,在尸首不远处还落着一把银锤。

    岳云打马过来,右手的长鞭骤然伸出,卷在锤柄之上,一下将银锤拽回了自己手上,紧接着他又卷起罗彦卿丢在地上的银枪,将它抛回了自己的主人手中。

    岳云本来就离得罗彦卿不远,他眼见张峰身形有异,已经暗自留心了,当张峰把手摸到刀柄之上时,岳云右手的银锤也飞了出来,将张峰从马上打落下来。

    没等张峰坠到地上,他就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气力,生命也随之而去,只是脸上充满了不甘和遗憾。

    尘土之中的喊杀之声渐渐弱了下去,剩余的十几骑蜀骑像见了鬼一样从中逃了出来,没命的往己方阵营跑去。在他们后面,十几支利箭像夺命使者一样飞来,最终只有八骑活着跑了回去,人人都是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

    放下了手里的弓箭,罗彦卿转头对身边的岳云谢道:“岳将军,刚才多谢你了,要不我凶多吉少啊。”

    “举手之劳罢了。”岳云摆摆手,“罗将军,敌人少杀一个多杀一个都无大碍,咱们没必要为了杀敌跟这帮人以命换命。”

    “是,属下记住了。”这是罗彦卿第一次以属下自称,他对岳云已经是心服口服,自己的命都是人家救的,还有什么话好说。

    厮杀结束,飞扬的尘土也渐渐散去,从中显出两骑,正是岳云和罗彦卿,他们慢慢调转马头,缓缓往回走去,罗彦卿还转过身来,伸出手指朝蜀军这边勾了勾。

    张轻辇眉头皱成了川字,脸色难看得要命,特别是当对方伸出手指向自己挑衅的时候,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在朝自己头上涌,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喊着“杀了他!杀了他们!”

    “全军注意,随我杀敌。”张轻辇提枪在手,红着眼睛下达了命令。

    “将军,等一等,步兵队马上就列阵完毕,把重步兵和弓兵队一起压上,对敌人也有个防备。”副将看张轻辇气急了就要一拥而上,连忙拉住了对方的胳膊,这样毫无阵型的杀上去万一中了敌人埋伏怎么办。

    “放手。”张轻辇一把甩掉了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再等他们就要逃回去了,全军出击。”

    话音落地,张轻辇自己率先冲了出去,后面的骑兵看见主将已经杀出去了,急忙也催马跟了上去,骑兵一窝蜂跟在后面都冲了上去。后面的步兵队形都还没摆完,一看下达了攻击命令,也乱糟糟地发起了进攻,冲进了骑兵卷起的漫天尘土里面。

    “岳将军,敌人冲上来了。”罗彦卿和岳云还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往回走着,听见后面的声响,他扭头一看,暗自吃了一惊,这么多人涌上来,别说他刚打了一架,就是精力十足也架不住这些个人啊。

    “别慌,我们赶紧往回跑。”岳云没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敌人追上来了,现在不是争勇斗狠的时候,得赶快走人。

    看到对方也打马拼命往回逃去,张轻辇哪里舍得放过他们,他一人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手举长枪,大声喝道:“敌将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