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方根本就没打算真的将俘虏的北齐士兵送回去,他看见墨韵痕连俘兵的粮草都没拨给他也明白墨韵痕是怎么打算的。可怜的北齐俘兵被乌云骑一路驱赶着赶往青州,他们几乎人人带伤,又没有吃的,还没进入青州就死得七七八八了。等到了离牧苏最近的圭化,这批俘兵就剩两百多人了,默啜人将这些没被折磨死的北齐士兵当着守城士兵的面通通杀死在圭化的城外。

    圭化的北齐军数量只有三千五百人,守城的将领严禁士兵出城作战,北齐的士兵牙都咬碎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在城外被默啜人屠杀却无能为力,而事实上他们也没有能力阻止惨剧的发生。

    随后赶来的林羽对北齐士兵的悲惨命运心知肚明,墨韵痕自告奋勇来处理俘虏问题的时候他已经预测到这些俘兵的下场不会太好,不过为了解决粮草的问题,他默认了墨韵痕的做法。

    借口为了防止瘟疫发生,林羽让士兵们把沿路上和圭化城外曝尸荒野的北齐士兵们的尸体们火化了,仿佛这样子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望着野外燃起的熊熊大火,林羽能够感受到近卫营士兵们的情绪波动,他们本来对前来支援他们的乌云骑是抱着感激之情的,但一路上看到北齐士兵的惨状之后,看着默啜人的眼神有些改变了。在他们的认知中,在战场上击杀敌人是英勇,但屠杀手无寸铁已经放弃抵抗的人,是另外一回事。

    林羽知道默啜人并不是生来就如此嗜血,平常和他们交谈相处默啜人也很正常,只是面对着北齐人才会如此。在杀光了北齐的降兵之后,乌云骑的士兵根本就没表现出任何的心理不适,反而有一种复仇般的快意。看到乌云骑的表现,林羽心里暗暗吃惊,默啜和北齐之间到底有多大的过节,居然有如此深的仇恨。

    虽然来到了圭化,不过林羽并不打算攻城,北齐人紧闭城门抱定死守的打算,而他这次所率的部队都是骑兵,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敌人的守城部队数量出乎之前的预料,看来奇袭的打算是落空了。

    近卫营和乌云骑身边还有十天的口粮,虽然也有可能找到北齐没有重兵布防的城市,但林羽不打算去碰这个运气,一来他不想把这支主力部队的命运交给老天爷,二来骑兵所消耗的粮草不是普通小城市可以负担得起的,所以他改变了这次出兵的目的,搜罗了一些情报之后就匆匆回牧苏了。

    “主公,您这回来的也太快了。”墨韵痕一脸的惊讶,他这前脚刚到牧苏城,怎么林羽后脚就跟着到了。

    “情况不妙啊。”林羽的脸色非常肃穆,虽然牧苏城上下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但从林羽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有高兴的样子。

    “光凭着我们手上的人马现在根本无法反攻青州,没有足够的粮草,没有足够的军械。从牧苏这地方太偏了,对外用兵粮道太长,但是一味防守的话,北齐在不断增兵,我们能够养得起的兵马实在有限,终有守不住的一天。”

    对于林羽所说的情况,墨韵痕也不是不知道,虽然刚刚取得一场大胜,但牧苏的处境仍旧不妙。北齐军可以输一次、输两次,但林羽不敢输,一次失利就可以葬送牧苏军之前所有的努力。这就是所谓的战术上的胜利无法扭转战略上的缺陷,朝廷根本就不重视牧苏,不在一个层面上的军事力量对比可能在战争打响之前就已经决定了最后的胜负结果。

    “要击退北齐的入侵,光靠牧苏一地之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们要寻求更多的支持,我准备趁着北齐人还没组织起下一波进攻抽空去趟上京。”林羽对墨韵痕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是他在返程的路上经过深思熟虑所得出的决断。

    “主公,这次大胜之后许多牧苏族人都改变了对我军的看法,许多之前拒绝援助我们的族长都希望重新和您见上一面,特别是穆田族长,他已经亲自来到牧苏城里等您了,我觉得情况没有您说的那么糟糕。”牧苏的点点滴滴都是墨韵痕一手发展起来的,看到牧苏军的逐步壮大,他对未来还是乐观的。

    “我走之前和他见一面。”林羽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这次去青州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虽然朝廷消极抵抗,但和西北一样,民间自发组织起了反抗军。有两支规模比较大的队伍需要关注一下,一支是李家的义军,李家是青州士族的头,北齐入侵直接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另一支来自豫州,规模最大,他们的首领叫陈巨鹰。”

    墨韵痕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他听着林羽的语气越来越冷,如何不知其中必有蹊跷,他笑道:“听主公的意思,莫非您还跟这两支义军有旧不成?”

    “丰陵的李镇夷,之前外营的李长生,都是李家子弟,从这点来讲,咱们跟李家还是有点交情的。至于陈巨鹰嘛,我还真跟他有点不寻常的交情,估计他对这点交情也很难忘吧。”

    虽然林羽说起李家和陈巨鹰的时候都带着笑容,但墨韵痕还是敏锐地察觉出自家主公跟陈巨鹰之间的那段经历应该是不太愉快的,从林羽脸上还能挂着笑容的情况来看,吃亏的是陈巨鹰。

    “你看着争取这两支义军的力量吧,明天我要见穆田,请先生去安排一下。还有我要写一封奏折,大致的意思在这里,烦请先生代笔。”林羽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手下人才的缺乏,墨韵痕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但写这个奏折再找不到别人了。

    对于林羽交办的事情,墨韵痕都是第一时间操办,第二天上午,写好的奏章已经放在的林羽书房的案头,而穆田也在节度府的会客厅等着了。

    “穆镇长,您年纪这么大,腿脚也不好,这么大老远找本官有何事啊?”既然对方主动找上门来,必然是有事要求自己,林羽也摆摆官架子,好为上次的冷遇出出气。

    穆田此来当然是为了穆氏的利益,苏岩投奔了林羽之后,实力大增,地位见涨,现在俨然已经是苏氏各族的话事人了,苏氏的地位也直逼穆氏,穆田下面许多族人已经坐不住了,许多小族长也频频拜访穆田,希望穆氏也能在牧苏的这轮发展中分得一杯羹。

    年纪大的人经验丰富,但有时候也会比较保守,穆田承认自己在对待林羽的问题上看走了眼,拒绝了这个年轻人在第一时间递来的好意,而这个好意却被苏岩抓住了,并且现在苏氏已经占到了先手。

    不过穆田并没有受到最近春风得意的苏岩影响,他承认自己犯错了,但只要及时纠正就好,他们穆氏的势力比苏氏大得多,穆田并不担心林羽会拒绝他们的好意。

    “都督,我们穆氏是牧苏第一大姓,为牧苏出一份力,也是我们的穆氏各族的心愿。”穆田人老脸皮也厚,之前说无力支持牧苏军,现在完全当自己没说过这种话。

    “这样啊,那不知道穆镇长能为牧苏出什么力呢?”林羽装作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也不认为穆氏现在就能毫无保留地支持他。

    看到林羽的冷淡态度,穆田心知这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节度使心里还有气,但他年纪一把,不会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都督,做为牧苏第一大姓,我们能提供的帮助,不是苏氏可以比拟的。只要您需要,我们甚至现在就能为您组织起一支全副武装的步兵旅,并且负担他们的全部消耗。”

    林羽脸上无所谓的神色逐渐消散了,一支不需要节度府来负担开支的战斗旅,这个诱惑是很大的,可他没有立马答应下来。对于起表率作用的苏岩,林羽目前也没有放一点兵权给他,一支后勤完全不需要自己负担的部队,需要用什么去换呢。

    “族长打得好算盘啊,一个旅管,五个营管就值这点钱吗。”林羽对穆田的称呼已经由镇长变成族长了,说明他已经进入了谈判的角色。

    “每一个军官,下至伍长,上至旅管都可以由都督随意指派,”穆田顿了一下,接着道,“所费的军资,也可以先交到节度府,由都督自由支配。”

    大方的条件,没有让林羽感到欣喜,他反而变得严肃起来,他死死看着眼前的老人,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族长想要什么做为交换?”

    “我什么都不需要,我要的,是牧苏族的崛起。”

    通过穆田的陈述,林羽逐渐了解到了他的意思。穆田所说的崛起,就是让牧苏族彻底融入汉族,牧苏不再是荣汉北部的战略屏障,而是真正成为帝国的一部分。牧苏的族人,可以享有汉人一样的政治权利,他们也可以去参军,去做官,所有的技术职业,都对牧苏人开放,总而言之,牧苏人要和汉民平起平坐,不再是二等民。

    “只要都督能为我们争取到和汉人平等的权利,牧苏人愿意全力支持都督。”穆田从林羽借兵这种胆大妄为的行为上看到了牧苏的希望,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人也许真的可以实现他多年的夙愿。

    “这个好说,不过权利是要你们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的。”林羽觉得穆田的要求并不过分,他从没把牧苏人和汉人区别开来,苏成就是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