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恨醒来时,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舒适的软床之上,而他身在的这间屋舍更是奢华中透露出一种暖人的温馨。

    星恨的头很痛,他实在搞不懂自己怎会从那少林寺的后山洞穴之中来到这里。他只能想起当时在山洞里,那两股在洞外半天之上,厮杀的难解难分的力量,突然从一前一后两个洞口冲涌进来,在星恨的头顶上,两股力量剧烈的碰撞在一起。

    两股气势的巨碰之间,没有出现石破天惊的地动山摇。这两股气势随又合二为一的汇成了一股剑气。而这股阴狞邪恶之气,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张,诡异阴怖的恶魔嘴脸,向着星恨的身体,巨浪狂风般扑卷上来,通过星恨的七窍,进入了他的体内。

    随之而来的是星恨剧烈的痛苦难熬之状,他的身体像是被无情的妖魔附体一般,整张脸孔显现出又狰狞,又痛苦的绝望神色。全身抽搐变形,在地上翻来覆去,脚蹬手刨,再过一阵,星恨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正在充气的球般,明显而迅速的鼓胀,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撑的从中撕开。正当他全身鼓胀的近乎炸开时他的身体,像只巨大而怪异的青蛙般从地面弹起来,在这个前后都有出口的山洞里,横冲直撞,碰壁砸石。

    他周身像是被一股气团所包裹,撞在山壁上,那石壁就被他砸出深坑,他自己也感觉不到这猛烈撞击所带给他的疼痛。只觉得身体里那股剑气又一次一分为二,将他的身体当做彼此厮杀的战场,星恨在身体疯狂弹跳撞击着山石的过程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刻他茫茫然的透过床前落下的华美纱帐,隐约看到屋子里有两个人,却看不清她们的模样。

    突然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小姑娘道:“他怎么还没有醒来?”她说话的口气娇中带横,一副主子的语调,仿佛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星恨早就应当清醒了。星恨隐约的看到这小女孩的手上,竟在把玩着那看上去厚重无奇,普普通通的赤血魔剑。

    “他….他应该是伤的很重。”小女孩身边俏立的少女,看来已有十六七岁的模样,站在那里显得又胆小又老实,回话的声音轻如耳语,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小女孩翻来覆去的玩弄掌中的赤血魔剑,时而还像模像样的比划出两三招剑式。到后来实在觉得这把破铜烂铁,实在不好玩,随手将它丢在脚下,抬起自己的手腕,颇为喜欢的看着那串戴在白嫩腕上泛着紫黑光泽的佛珠。

    “我去看看她!”说着话,这个小姑娘,便从椅子里跳下来,朝床的方向走来。

    “不行啊大小姐,夫人说他伤的很重除非他自己腥来,不然谁也不可打扰。”这少女见大小姐动身,急忙跟在身后,也不敢拦阻她,着急的将夫人的话说出来。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前面的小姑娘身形一转,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眼一瞪怒骂道:“混帐!娘最疼我,用你多管!”那少女被她一巴掌打的住了口,却还是静悄悄的跟在她身后,只是低垂着头,强忍着不让在眼里打转的泪珠儿落下来。

    这一切星恨隔着一幕纱帐,都已看在眼中,这小姑娘的娇纵跋扈不说,还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私自擅动他的赤血魔剑,还把他的佛珠,戴在手腕上像是要占为己有,这实在是另他烦感之极。

    见这小姑娘就要来到床前,星恨只想闭起眼睛,不想真正与她见面,但转念一想,心道我为什么要逃避她,别人怕她我不怕,反正我已死过好几次了。

    就在这时那个女孩伸手拉起了他眼前的一幕垂纱,她的脸也从这幕垂纱之后,映入他的眼帘。

    她本是一个非常甜美的小姑娘,圆润精致的小脸蛋,却偏偏带着一份难以靠近的冰冷和骄傲,她的眼睛很大,很亮,更深邃的另人心动,却透射着一丝另人心中不安的锋芒,她这个年纪,谁家不是娇柔可爱,而她的一举一动,却都少不了那份野性,与霸道。

    见到她星恨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觉,但他此刻的眼神,却是比剑还要冷酷。

    这小姑娘见他醒来,唇边本是已荡起了笑,但却被他那比对着仇人还要狠的目光骇了一跳。

    她的笑容随即凝结,出手一掌打在他的脸上。这一下打的实在不轻,星恨的面上火辣辣的,红红的印着她的掌印。

    “我救了你,你还敢瞪我!你再瞪!”她瞪着眼睛,看来要多骄横有多骄横。

    星恨愤然起身,怎奈伤不能动,身子只起了一半,就疼的不行,这小姑娘出手如电,眨眼之间连点了他身上的三大穴道。

    星恨半坐的身子木头般定在床上。但他面上的气怒之色是谁都可以看出的,他的眼神也变的像是要杀人。

    小姑娘却笑了:“受不了委屈啦?那就长点本事不用别人救。”话声中出手一推,星恨木偶般倒在床上。

    “好好看着他,今天不给他吃饭。”小姑娘对身边垂手的少女说。

    少女垂着头轻轻道了一声是。

    小姑娘面色一冷喝道:“是!是!是!你还会说别的吗?我刚刚说的是什么!?”

    那少女显然已骇的浑身颤抖,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姑娘满意的负手出门,再也不看星恨一眼。

    星恨伤的本就很重,身体极度虚弱,此刻又被那个小姑娘点了穴道,他还怎么受得住。

    好在此刻一个一身红装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步履平常,周身却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高贵之气。

    那少女虽然有些拘束,可还是显得那么高兴张口叫道:“夫人。”

    红装女子面容和缓微笑着走来,握住那少女的手道:“心柳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她的语声大有为她难过之意,频感心痛。

    “没有的!”那少女赶忙说道。

    “好孩子,难为你了。”她慈母般将少女拥入怀中,抚摩着少女被打过的那侧面颊。眼中一片愧疚怜惜之色。

    那少女感动的就要哭了出来,突然道:“夫人他,他……”

    少女本在为星恨担心,话到嘴边又不能讲出,突然想到,那岂非是在告小姐的状。

    红装女子,不急不忙,仿佛什么事都那么稳重,又那么另人亲切。

    “我就是来看看他的。”

    她拉着这少女的手,一起来到床前,抚起帘幔,脸色不由一变叹息一声道:“心柳这孩子。”

    话声由在,她已将星恨身上的穴道解开,星恨没有看见她如何出手,甚至穴道被解的时候他没有一丝感觉。

    面对星恨的时候,这红衣女子的人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冷冷道:“你身上的伤已经无有大碍,过了几日就会好了,吃过晚饭之后,早些休息。”

    她的语气和她的人,都变的冷如冰,没有丝毫的感情。

    少女不禁愣住,因为她心目当中的夫人从不会这样。

    红衣女子说完已转身走了出去。

    星恨也在诧异她为何变换如此之大,但无论她再怎样冰冷,她的目光中,也难免透出对星恨的关怀,另星恨不明的是,她为何硬要以冷酷的面孔面对于他。

    晚饭的时候,他从那少女口中得知,他现在所在之地,便是江湖中人听之胆寒的仇皇殿,红衣夫人便是雩姬,至于主人她也未曾见过,她本名叫小兰,本是要被卖到妓院的,是雩姬将她救下,另她陪伴自己的女儿,也就是那个不满十岁的大小姐,她的名字叫仇心柳,仇皇殿里只有她们三个是女人。

    他又问了小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小兰告诉他说,夫人一心向佛,每年都要亲自去少林寺上香,因为夫人之前与少林之间有一段恩怨,上香祷念之时,只是在少林后山的山脚下,并不入得少林寺内,正巧这一次我陪夫人小姐到得少林后山,山脚之下,小姐一向贪玩钻进山脚下的一片树林玩耍,等小姐从林子里出来,她就拄着你的那把长剑,看来十分吃力又狼狈的将你背出来啦!我们三人就将你安置在同来的马车上,将你带了回来。

    听小兰这么一说,星痕顿时觉得之前怕是自己错了,看来自己实在不该用那样的态度来面对那个小姑娘,心中这样一想,那小姑娘的娇蛮之态,便再一次浮在了他的眼前。

    三天后,星恨已能行走自如,功力也完全恢复,在这三天之中他时常想起广德简直夜不能寐,那日少林惊变,自己遭此奇遇获救得生,广德呢,他是不是早已遭到广恩的毒手?

    想到此处,他就翻身下床,推开窗子,望向那深深遥远的夜空之处,对着漫天星光默默祈求,默默流泪。

    这三天里仇心柳并没有来过,听小兰说她带着几个大汉去郊外打猎了,别看她年纪小,脾气臭,但却真的有一手好箭法。

    第四天清晨,来送早饭的小兰还多带了一些衣物与银两。

    她神情黯然,再没有与他闲聊时的那份快乐。

    “夫人叫你,吃了早饭就速速离开,这里有几件衣物和银两,夫人命我叫你带上。”她神色难过,语声也很小,因为她本不愿意将这些话说出,不过是短短的几天,她已把星恨当作了弟弟,因为她本也没有家,没有亲人,她的心灵本就孤伤的缺少温暖,这样的人一旦动情,情必真切。

    这本不是星恨的家,他也知道自己迟早要走的,但这一走他应该去往哪里?

    天地浩瀚,他这个**岁的孩童,能流浪到何处?

    他突然想到死去的母亲,心中一股火焰又已燃起,这股力量一直支撑着他的斗志,他也在心中告戒自己不可倒下去。

    只是他的心中居然还是有些放不下,他真的好想在见见雩姬,她冰冷也好,无情也罢,他总是要说声谢谢的,或许不只是一声谢谢那么简单吧。

    星恨清楚,无论再怎么冷淡,那天,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看着那些崭新的衣服,那上面的手工针线与仇心柳所穿的那身鹅黄色裙装完全一致,若对他无情,她怎会为他亲手做衣,若无情,她怎就不敢再与他见上一面?

    可是她这么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你若不想走,大可留下来!”这声音如此干脆又那么清澈,接着屋门被人一脚踢开,身着一身男儿装的仇心柳,大步走了进来。

    这刚刚打猎回来的仇心柳,一身灰头土脸,本来应当很是狼狈才对,可她偏偏就是那么神采奕奕,精神充沛,那一身男儿骑猎的装束,被她穿在身上到是真有几分野性豪情的英雄气概。

    她手里摇晃着马鞭笑对星恨道:“你若是不愿走,我这就带你去见我爹,他若是同意,我娘也是没有办法的。”

    星恨还没有从见到她这身打扮的惊讶之中回过神,她已过来拉住他的手,带他奔了出去。

    冰冷黑暗的地下暗道尽头,有一间秘室,心柳知道父亲在闭关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平时她从不靠近这个地方,也不大喜欢这里。

    现在心柳已和星恨站在了这间秘室的门外,正当她想推门进去的时候,黑暗里突然闪出两个黑衣人,这两人的脸苍白如纸,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整张脸都已麻木,眼神中更是空空荡荡,找不出一丝情感,他们两个就像是地府的一对幽灵,周身上下,竟像是还透着惨森森的阴光。

    “大小姐留步!”两个人一起开口,冰冰冷冷的语气,僵尸般的一同将单臂伸出挡在前方。

    心柳面色一变,寒声道:“我找我爹,你们都给我让开!”

    两人的脸色眼神没有一丝变化,手臂也没有放下来,就连声音都还是惨灰灰的没有一点人情冷暖。

    “主人闭关,小姐请回。”

    “你们!”心柳脾气暴躁,当下也不再多说,挥起手上的马鞭,啪啪两鞭狠狠抽在他们两个脸上,这两人面上的肉已裂,血已流下来,却一动不动,甚至还是那样冷冷的没有表情。

    心柳气急了放声大喊:“爹!爹!你让女儿进去!爹!”她的声音在这长长的黑暗隧道中被无限扩大,整个隧道中都回荡着她的声音,但是门里面竟是没有一点回应。

    心柳更急了:“爹!爹!娘要赶那个叫谢星恨的走!”

    “叫他进来说话。”这声音低沉中隐隐带威,另人不敢忽视。

    两个黑衣人,已朝着左右一退,将路让出。

    心柳笑着,神气的朝着两大黑衣人,冷哼一声。骄横之气明显布在眼角眉间。拉着星恨就要上前推门。

    那声音似乎带着不满,比之方才不知要严冷多少:“我没说要见你!”

    心柳像是突然被锋利的剑逼住了咽喉,迈起的脚步,悬在半路,笑容僵凝处,她的人也好像变的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