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英国吉普从西边飞驰而來  那个二把刀司机把车狠狠地撞上了沙包工事  几个哨兵跑过去  但车上的人把他们吓坏了  开车的人的脸像中国京剧演员的脸谱  身上像刚从屠宰场待过一样  而副驾驶座上的人浑身的血液已经流干了  大家花了好一阵子才把他弄下车來

    “英国人來了  还有坦克  ”活着的人吐出这一句话后永远闭上了褐色的眼睛  这是安德里派出的侦察兵  他们履行了义务  献出了生命

    自东线起  安德里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要探道  除了熟悉周边环境、地形、道路、方位外  还要知晓周围敌情  比如敌人的部队番号、兵种、指挥官姓名等基本情况

    侦察连长急速摇动固定在木长凳上的警报器  凄厉的战斗警报撞击着耳膜  所幸时间并不长:连长动作幅度太大  弄翻了木长凳  警报器发出老鼠被门板夹住了的尾声

    公路两旁忙碌起來了  安德里经历过东线战争的锤炼  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他把唯一的一门88炮布置在一个沙丘后面  炮口对准公路  高射炮沿着公路摆放  坦克驶入事先挖好的沙坑并用沙子伪装起來  所有的装甲车埋伏在敌人的左侧  装甲侦察营的大部分兵力隐匿在一片干涸的季节河床里  正面只摆开一个连防守

    安德里在公路旁边用一个正三角、一个倒三角的地雷阵构成坦克陷阱  公路右边的戈壁滩由俄国第二团驻守  预防英军从侧面突围  德军工兵连做预备队

    一架英国侦察机在战场转了一圈回去报信了  片刻后  几架喷火式呼啸而來  向德军阵地喷射火箭  并用机枪扫射活动的目标  一时间弹片横飞  人仰马翻  子弹在公路上犁出一道道火花  在沙地里激起一串串烟尘  德军和俄军四联高炮对空射击  其它部队静静地隐藏在路边的深沟里

    卡明斯基是这支德俄联军的最高长官  尽管对德军來说  他的这个“最高长官”像注水猪肉  可他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英国飞机在头顶上肆无忌惮时  卡明斯基吐出嘴里的沙子向安德里吼叫:“你赶快向总部呼叫  德国飞机在家里下崽呢  ”

    安德里盘腿坐在沙坑里  一听跳起來了:“英国飞机炸了半天了  你还沒向总部请求空中增援啊  干什么吃的  ”

    卡明斯基马上为自己辩护起來:“我考虑你说比较合适  我一个俄国人  总觉得自己是后娘养的  ”

    安德里狠狠地呛了回去:“你抢战利品时怎么沒把自己当后娘养的  我的电台坏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  ”

    卡明斯基在安德里这沒占到便宜  留下掉了一地的官威  弯腰跑到格鲁勃斯的跟前  命令他向总部呼叫  鸡奸犯白了他一眼:“我只负责向元首报告  嗳  我把话筒给你  你自己跟元首说  ”

    卡明斯基带着屡被冒犯的官威  赌气地爬到自己的指挥车上向隆美尔呼叫  还沒等放下话筒  从西边飞过來几架德军战斗机  空中飞机上下翻滚  互相交织在一起  一架英国喷火式变成了喷烟式  拖着长长的浓烟栽入大海  其余的几架英机冲向德国战斗机  在快要相撞时猛然拉起机头  机腹朝上在空中划了个圈  虚晃一枪后向东飞走了

    远远公路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安德里与卡明斯基站在指挥车上望着  最前面的是一辆英国步兵坦克  后面是装甲车  再后面是卡车  再后面又是坦克  古板的英国人一成不变的队形向这边冲來  德军炮兵们嘴里叼着香烟  有条不紊地作准备

    英国人的第一发炮弹打过來时  安德里与卡明斯基同时跳下指挥车  各自奔向指挥岗位:安德里重新盘坐到沙坑里  卡明斯基再度爬到指挥车下  前面的英国坦克仍然向这边开过來了  后面的卡车远远停到路边  穿短裤的英国兵和穿裙子的苏格兰兵纷纷从车上跳下來  安德里看到一个苏格兰兵往下跳时裙子被车帮子挂住  整个人一头扎向公路

    五辆马蒂尔德坦克排成纵队慢吞吞向德军靠近  第一辆爬到离沙包几百米处停下來  炮口喷出一股烟花  把沙包轰上了天  接着再接再厉  把沙包轰开了一个口子  油门一轰  屁股后面黑烟一冒  向前窜过來了  跟在这五辆坦克后面的那些坦克和装甲车忽然离开公路  往右一拐  驶进戈壁滩

    德军炮手们屏气凝神地等待  英国坦克开火  炮弹越过德军头顶  落在炮兵阵地上  那几门被德军炮兵丢弃的小炮成了牺牲品  德军炮火怒吼了  从沙丘后面、从铁丝网之间、从一堆堆碎石旁边射出一发发炮弹

    英国第一辆坦克到沙袋跟前时犹豫了一下  突然加速翻越沙袋  坦克的底部露出來了  一发75毫米炮打在坦克底装甲上  坦克变成了一把火炬

    接着88毫米炮发言了  向公路上的坦克逐一点名  前面的三辆接连燃烧  后面的见势不妙  往后高速退去  把停在路边的卡车撞下公路  翻了几番后冲入大海

    德军炮兵们一拥而上  停在一旁的三号坦克也开过來了  大家手忙脚乱地把88毫米炮转移到新的阵地  刚离开不到一分钟  那个地方落下了好几发炮弹

    绕到砂地的英国坦克陷进安德里的迷魂阵里  为首的坦克被地雷炸断履带  后面的往旁边一拐  正要从前面挡道的坦克旁边超越时中了后三角地雷阵  一股烟雾从坦克舱口冒出來了

    在遥远的东方  英军炮兵阵地升腾起一阵烟尘  英军炮兵反击了  密集的炮弹接连在德军阻击阵地上爆炸  英军步兵趁机冲过來  几挺德军34机枪疯狂开火  沙袋缺口被英军士兵的尸体填满

    沙袋旁边一挺勃郎宁机枪架设在沙袋上  机枪后面英军机枪手被烟熏得乌黑的脸被仇恨扭曲

    麻子营长发话了  俄国人手中的英国105炮找到了用武之地  炮弹尖叫着从德军头顶上呼呼地划过  英军炮兵阵地上火光冲天  烟尘笼罩  一时间英国的大炮哑口无言了  那些英国绅士们可能在纳闷:怎么自已的炮打起自己人來了

    安德里转身去寻找卡明斯基  听到炮弹挤压空气的兹兹声  他赶紧爬在地上  看到一发穿甲弹穿过遮挡在装甲车前面的沙堆  命中卡明斯基的座驾  半履带装甲车火光一闪  车厢顿时撕裂成了几大件  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向四处飞溅  继而熊熊燃烧起來

    卡明斯基完了    不光是安德里  在场在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都怪他自作聪明  以为在车底下挖个坑躲藏进去就万事大吉了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断送了鲫鲫小命

    火焰已经把装甲车掩沒  不时裂爆的破片带着火苗窜到砂地上  仿佛沙漠在燃烧  安德里与一小群人跪在沙子里  一边躲避着炙热的火焰  一边摘下钢盔以示哀悼  突然从旁边沙子里钻出一颗脑袋  鼻子和耳朵里塞满细沙  他一爬起來就骂开了:“空军怎么还沒到  一个个哭丧着脸跪在地上  屁股被打烂了吗  ”

    安德里使劲揉着眼睛  仿佛大白天见到了鬼  他望着从地下钻出來的卡明斯基  因惊愕而嗑巴起來:“你……你怎么还沒死  ”

    “你盼我死怎么地  就算我死了  也轮不到你当旅长  别瞪着个西瓜脸了  赶快让空军支援呀  ”卡明斯基掏枪  发现枪套里空空如也  咕嘟了一句  重新钻入地下

    安德里怀疑自己眼花了  爬到那个地方  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一个斜埋在沙坑里的半截汽油桶映入眼帘  歪着脑袋一看  黑洞洞的洞口里传來粗重的喘气声  紧接着露出一个脑袋  卡明斯基抬头看到头顶上叉腿站立的安德里  烦躁地让他滚开

    于是安德里滚开  如不滚开的话  那只鼹鼠的头就要顶到他的裤裆里了  安德里好奇心大发  跳到坑里钻进油桶  只爬了几米就退出來了  却怎么也出不來:卡明斯基用一张破铁皮把洞口堵住了

    入夜后英军看來放弃了进攻  他们躲得远远地  用零星的炮火轰击  德军和俄军的大炮也懒洋洋地还击  來而不往非礼也嘛

    安德里提议杀个回马枪  卡明斯基喝了一口酒  白了他一眼:“得得  要不是我的105炮  你让人家轮了好几回了  人家正等着二百五们反击呢  ”

    安德里受到启发  命令德军都变成鼹鼠  在沙地里大挖特挖起來  几个小时以后  几道用油桶筑就的地下通道布满了阵地  在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  德军和俄兵可以通过埋在浅地表下的通道实施机动  而不受敌军轰炸的影响  尽管姿势不好看

    沙漠的夜晚很冷  风吹在脸上寒气逼人  安德里与卡明斯基挤坐在油桶旁边对酒当歌  不远处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声清楚可闻  卡明斯基摁亮手电  光柱所到之处  格鲁勃斯从后面抱着米沙正在走旱路

    “变态  ”卡明斯基吐口水  安德里叫喊起來:“你往那吐呀你  ”卡明斯基再次迎风吐了一口  风又一次把唾沫吹到安德里脸上  他对安德里说:“风吹到你脸上  我有什么办法  ”

    安德里拽起卡明斯基的手一巴掌拍在卡明斯基嘴巴上:“你的手打你的嘴巴  我有什么办法  ”

    那两个黑影终于分开了  安德里把他俩喊了过來  两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坑沿上  格鲁勃斯向卡明斯基要酒瓶  遭到一阵奚落:“你俩的嘴太脏了  别把我的酒瓶含在嘴里    恶心  ”

    “元首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安德里问道  格鲁勃斯从卡明斯基手中抢过酒瓶  扬起脖子猛喝了几口  用手背擦拭着嘴巴  满嘴喷着酒气回答:“元首与我们在一起  ”

    安德里感慨着陷入沉思:“是啊  两个月前  元首与我们在一起  拉多加湖以东  洛杰伊诺耶波列东面的那个小高地上  元首  鲍曼  卡尔梅克人  那个党卫军旗队长  还有冉妮亚……”他的声音越來越低  说着说着头一歪睡着了  嘴角挂着一丝口水

    “还有丽达  ”米沙也一脸陶醉  格鲁勃斯脸上一巴掌:“我早说过  那是元首的人  你死了心  一头热的烧火棍子  ”

    此时  元首带着鲍曼和两位女将正在意大利访问

    ……

    班加西  白楼  隆美尔给妻子写了一封短信:

    最亲爱的露:

    昨天夜里只睡了两个钟头  一半是兴奋:德俄联军前出到贾扎拉  另一半是烦恼  元首越來越频繁地干涉我的指挥  说起來你也许不相信  他在司令部里安装了一台有画面的电话  他在几千里以外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  我真不敢相信  他把巨资和先进科技运用在对前线将士的监控上  如果用这个精力研制新武器  说不定我们已经掌握了置英军于死地的秘密  我非常疲倦  不过身体却还好

    隆美尔 1942年4月11日于班加西

    是的  德非洲军团司令隆美尔亦喜亦忧  喜从贾扎拉來

    隆美尔的近期目标是攻克托布鲁克  早在罗马时代  托布鲁克是守卫昔兰尼加的要塞  铁路、港口和利比亚东部最大的机场距托布鲁克港15英里  托布鲁克一头连接利比亚的黎波里  另一头是埃及的亚历山大港  两地之间相距在1400公里以上

    1941年秋  隆美尔横扫利比亚  一直打到埃及边界  但托布鲁克成为“肉中刺”  围困了几个月后终于被英军解围  被一败再败的丘吉尔自夸为“不屈的要塞”

    在4月初  非洲军团的前沿在德尔纳以东  这是个风景秀丽的海滨小城  从这里到托布鲁克  就得先攻克奔巴和贾扎拉  按最初设想  他准备分两步走:先派出一支诱饵部队  把奔巴的英第2坦克旅和第22坦克旅引蛇出洞  让英军离开既设阵地  册时派出一个师的坦克从沙漠中包抄到敌人背后前后夹击  然后两路德军汇合后再攻贾扎拉

    其后  一路德军沿公路向托布鲁克进发  另一路21师从沙漠迂回  从骑士桥插到托布鲁克背后  两路会攻  一举攻克托布鲁克

    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侧击部队只能派出一个师  这是由于沙漠作战的特殊性所决定  从南边迂回沒有正规公路  只有骆驼小道  大部队行动不便  人和机器都受罪:细沙不仅仅消耗油料  而且磨损发动机  细沙进入肠道后引起腹泻  同时  劳师远征非常费油  非洲军团的油料从意大利运來  而沙漠里的水比油还贵重  因此  把一个师摆在沙漠深处已属非常不易  几近冒险

    卡明斯基让隆美尔喜出望外  他带着一支队伍突然跃进到贾扎拉  卡住了英国第2坦克旅和第22坦克旅的退路  同时往主要目标托布鲁克逼近了一百多公里  让他的两步走成了一蹴而就  怎能不让他欢天喜地呢

    让他烦恼的是元首  随心所欲指挥战斗的日子结束了  元首越來越多地干涉指挥  当然  他不可能知道  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  此元首非彼元首  就连元首自己也时常犯迷糊  觉得大脑深处总有一些似曾相识的东西  他只能把这些具有预见性的东西称之为直觉  这些直觉有如神谛  引导他走向正确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