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是一场闹剧,如果这样乱来就能就好一名让众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人,那么人人都去修道礼佛好了,还要什么医生?不过这凭一僧一道的卖相,配上这很能唬人的姿势,也难怪杨员外死马当作活马医,也难怪那些凡夫俗子深信不疑。但这两人的气质卖相如此出众,怎么会沦落到这等境地?而且,他们又怎么收场?而且,两人的实力便是连此时的莫止戈也看不透,无论怎么看两人就是普通的道士与和尚,但直觉里却下意识地觉得不可能。更何况,道门佛教虽然不是势不两立,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眼前这两人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莫止戈竟然发现自己心中有那么一丝期待,莫非是自己换了身份所以连心境也有所不同?

    良久,已是午时,一僧一道开始停下歇息片刻,两人气质优雅,姿态从容地喝了几杯水,便好死不死地走到莫止戈栖身的树下乘凉,这座院落,早就应他们的要求,除了小楼闺房里还有两个照顾杨家小姐的侍女,再无他人。

    两人走进,和尚仍然盘膝坐下,道士斜斜地倚在树上。

    小和尚有那么一丝惆怅和忧虑,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道士大哥,你说,我们能救活那杨家小姐么?”

    道士大声呵斥,却不是为了小和尚的烦恼,而是在于那道士大哥四个字,“说了多少次,你的叫我云风大哥,或者叫我李真人也行,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难怪倒现在还连一部金刚经都记不全。”李云风真人义正词严,理所当然地训斥着自己的小弟。

    小和尚低眉,默不作声。

    李云风道长长叹一口气,“果子啊,杨家小姐病的如此严重,又哪里是我们能够救活的?”

    “可你不是说山人自有妙计么?”

    李云风白了眼前的小和尚一眼,“那不过是我仰慕三国时西蜀孔明军师罢了,怎么能当真呢?”

    小和尚不再说话,泫然欲泣。

    “喂喂喂,你别这样啊,说好的是来这骗吃骗喝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那佛祖菩萨了啊?”

    小和尚只是不说话,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脚,似乎想看出一朵花来。

    李云风仰天看着天上的白云,也不说话。

    良久,李云风惹不住开口说道,骂骂咧咧,“真是的,妈的,被你打败了。跟你再走上千里路,老子还不得破产啊。好了好了,大不了我拿出我那能够起死回生的金丹给她服下,行了吧?”

    小和尚绽放笑颜,双手合十,口宣“阿弥陀佛。”

    李云风躺在地上,犹自嘟囔埋怨个不停,小和尚在经过一开始的喜悦后,也是一脸愁容,很明显,两人都是在为那即将要离开他们的金丹不舍。

    莫止戈心中的好奇不减反增,眼前这道士和尚到底是什么身份?要说身怀大能,却为了救人愁眉苦脸,言行之间十足像个骗子,若说是个骗子,那几分善心倒也罢了,又是什么让的金丹敢说起死回生四字?

    一切终将揭晓。

    入夜,杨员外终于忍不住带着夫人行了进来,向两位‘神仙’深深行了一礼,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两位小神仙,三日已至,我儿到底如何?不知?????”

    小和尚神色为难,看着年轻道士。

    道士咬了咬牙,想自信地用手捋捋胡须,却发现胡须根本还不成气候,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员外尽管放心,且随我来。”

    众人鱼贯进入闺房,莫止戈按耐不住,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小洞,偷而窥之,至于心神月,面对两个神秘莫测的僧道,莫止戈本能地不愿施展。

    进入闺房了,小和尚仍旧只管念经,诵读不休。道士却拿着一把桃木剑,绕屋急行,脚踏九宫正星步,手中之剑勾连成符,天地元气似乎被其牵动,亦或只是被他身形带动,有风绕屋而行,桌摇椅动,门窗乱颤,可床却是纹丝不动,床上的女子亦是一动不动。道士脚下踏步愈发急速复杂,汗水从额前流下,头发湿透,柔弱地搭在额前,木床也不停地摆动,而床上的女子却仍是没有任何变化,气息微弱,脸色苍白。

    于是,李云风的脸色也苍白起来,收剑看着杨家小姐,任汗流浃背,自沉默不语。

    杨员外不敢惊扰他,死死地拉住夫人。

    李云风长叹一口气。

    窗外,莫止戈心中暗笑,这年轻道士倒也奸滑,明知自己这样做根本无用,却仍要讨乖卖好。怎么可能?竟然是它?莫止戈心中惊骇。

    屋内,一枚银色的丹丸正捏在李云风三指中,银色丹丸周遭似有云雾缭绕,薄如冰绡,恍若蝉翼,丹身晶莹如冰霜,莹莹若白雪,清雅脱俗的淡淡香味袅袅飘散,沁人心脾,如置身仙境之中。

    钟天地之灵秀。莫止戈在心中暗暗赞叹,这便是那灵秀丹么?道门炼丹,无论丹成何色,都唤之金丹,而这灵秀金丹,便是偌大一个道门也只有那三清山与逍遥观能炼制,号称钟天地之灵秀,起死回生四字,当之无愧。但这眼前道士到底是何身份?莫非真的是三清山下来的道士不成?

    李云风既然已经掏出灵秀丹,便也不再惺惺作态,恋恋不舍,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用无根水把金丹灌入杨家小姐嘴里,也没有心情再接受杨家人的感谢,在杨家小姐苏醒过来后,便匆匆告辞,当然只是离开小楼罢了,还是住在杨府。

    一路上,李云风不断埋怨身边的小和尚,小和尚始终沉默不语。两人回到杨员外专门给他们准备的客房后,洗脚,躺下,李云风睡在一头,小和尚睡在另一头,良久,李云风低声唤道:“果然。”

    有个古怪法号的小和尚平静应了,没有一丝火气。

    “对不起,我不该怪你的,一颗金丹罢了,怎么抵得上一条人命呢?”床这头的李云风声音低沉,似有歉意与愧疚,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责问。

    床那头,小和尚笑颜如花,天真无垢,灿烂无双。

    门外,莫止戈默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