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十年八月二十九日下午

    长江行省三峡郡郡,路旁一个小酒馆。

    小酒馆当得起一个小字,甚至连招牌都没有,就那么三间屋,一间厨房,一间大厅,一间住房。大厅里摆着六张桌椅,左边靠窗的一桌坐着三个人,一个身穿金袍的年轻人,相貌不凡,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鼻梁高耸,玉树临风,一个老者,一个中年大汉。门后右边整张桌子四个方向各有一位凶神恶煞的大汉端坐,每人脚下都放着一根狼牙棒。金刚拳正坐在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双眼仔细而又小心地打量着右边靠窗的桌子上的那个自饮自酌的年轻人,眼神狠戾。而在他旁边桌子上,坐着一个老者和一个少女。老人全身瘦骨嶙峋,尤其是其双手,好似完全没有肉,只有一层薄薄的皮附在其粗糙而宽大的骨头上,如鹰爪,少女一身简单朴素的淡绿衣裳,深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那个自饮自酌的年轻人正是莫止戈,他不由地苦笑,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这位金刚拳,自己又没有易容,今天恐怕会有麻烦了。

    那一夜,他敲响了胡月儿的门,没有看到意料中的贪狼,但自己也没有说出自己计划中要说的话。莫止戈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没见到胡月儿之前是那么地担心与惶恐,在见到之后竟然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两人简简单单地互道保重后,莫止戈便欲转身离去。既然已经见到,那么,就可以再见了。

    只是,令莫止戈大吃一惊的是,胡月儿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把头靠在他背上,如一个居家的妻子送丈夫出门。

    莫止戈摸了摸下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酒馆,咧嘴一笑,今天,这里恐怕是多事之地啊!

    此时,金刚拳心中无疑是狂喜的。

    他本来是一心却川蜀行省为谢甲复仇,却一直没有找到修罗门总部所在。后来,随着时间流逝,谢甲已死,其手下彼此不服,纷纷脱离天下商会,有的投奔江南王,有的投奔盐商集团,有的自立门户,更有甚者,想着自己领导天下商会。本来这一切都与金刚拳无关,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纯粹的武夫,但想要报仇,靠一人之力那是完全没可能。而可恨的是,谢甲的部下现在已经没有谁愿意帮谢甲报仇,好一点的左右推诿,差一点的直接拒绝。人走茶凉,人情冷暖,莫如是。

    要想报仇,必须与他人合作。而布是仁,原来长江行省的两个负责人之一答应在其成功收拢谢甲留下的势力后,全力帮谢甲报仇。金刚拳别无选择。

    但金刚拳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去找布是仁的路上偶遇那暗魔,天可怜见,他竟然没有易容,今天,拼死也得帮二爷报仇。金刚拳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酒菜虽已上桌,却置之不理,只是冷静地看着莫止戈,蓄势待发。

    没来由地,整个大厅气氛显得凝重而又诡异,小二在掌柜的催促下小心翼翼地上酒上菜,不敢有丝毫差错,也不敢说任何多余的话,做多余的动作。上酒上菜完毕便马上退下。

    莫止戈抬手倒酒,举杯饮酒,眼神看着窗外,没有焦点。

    金刚拳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的专注过,眼神死死地瞪着莫止戈,看着他那倒酒的右手,举杯的左手,全身真气疯狂流转。他在等,等一个机会去拼命。

    门边,四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还是在沉默地饮酒,似乎心神重重。

    中间老人那一桌,老人表情已经有些急躁,仍强自忍着,用那只有骨无肉的右手不停地转动着酒杯。

    左边窗前,金袍青年似乎完全没有感应到酒馆里的紧张气氛,在与老者轻轻交谈。

    就在此时,一个黑衣女子的身影蓦然出现在酒馆里,面朝瘦骨嶙峋的老者,背朝那凶神恶煞的四个大汉。女子身材娇小玲珑,普通少女的身高,一头乌黑长发及腰,简简单单地用一根紫布束着,腰间缠着一条幽蓝色的腰带,肌肤胜雪,瓜子脸,樱桃嘴,眸子大而有神,乌黑发亮,恍若一对黑宝石,滴溜溜地转动,脸色挂着淡淡的笑容,向面前的老者走去。

    鹰爪老者看到黑衣女子,神情一松,当看到她径自走来,神色马上变得紧张起来,左手搭在左边怯弱女子的右肩上,冷冷说道,“停下。”

    黑衣女子黛眉微皱,停下脚步,扫视了周边一眼,怒道,“你想怎样?你们飞龙帮欺男霸女我不管,竟然主动欺负到我头上,岂不是自己找死?而且,你们飞龙帮好歹也是长江沿岸第一大帮,竟然如此不要脸?拿人质来威胁我?”

    这番话,与其是在跟老者说,还不如是在对酒馆诸人解释,很明显,这女子看出了酒馆诸客的不凡。

    年轻女子都看出来了,鹰爪老者自然也能看出来,但此时此景,只要不是那缺心眼的人,都能看出自己是在拿旁边的少女威胁这女子,也没有什么狡辩的需要,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一面之词,公道自在人心。”

    黑衣女子明显被气的不轻,胸脯气急之下,随着呼吸而颤动,虽然小巧,但胜在动感十足。“无耻!”

    气急之下,女子快步向鹰爪老者走去,老者左手一紧,直接捏住身旁淡绿衣着的少女,一脸狞笑。

    女子无奈止步。

    此时,莫止戈注意到酒馆内的动静,扭头看着黑衣女子,竟似完全没有察觉到金刚拳的眼神,而金刚拳只是专注而凶狠地盯着莫止戈,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夜鬼面前掩饰杀机,那完全看不到成功的希望。他只是看着莫止戈,时刻准备以命相搏。至于酒馆的掌柜,小二早就躲在柜台后,看都不敢看前面。但坐在左窗前的金袍男子却突然开口,问身旁的老者,“齐老,门边那四个大汉是什么人?怎么每个人都拿着狼牙棒?怎么像门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