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易法天仔细咀嚼这两字,若有所思。

    田问也不再继续,抬起头看上天空,良久,说道:“你们所谓的圣地就是麻烦,当初三清宗一个小天师便让我不愿应战,不胜丢脸,胜了也是麻烦无穷。似我这样的散修,虽然是天人实力,也只能暗中讽刺你们几句罢了,真是水深王八多。现在虽然你用此不光彩手段,巧取豪夺,但终究得到我天剑一道奥义。我现在双手已废,但二爷大恩不能不报,我将赴川蜀巫山,不惜身死,也要为二爷报得此仇。我这一脉,可能还真的不得不交托给你???????”田问说道这里,突然停顿,似是想起了两人的关系,“也罢,你自己看着办吧。”

    易法天低头,深深向田问鞠了一躬,道:“请先生放心。”

    田问敏锐地感觉到了易法天称呼的变化,暗叹一声。不得不说,人的关系当真复杂难言。他两人的关系一开始虽然不是敌人,但也绝不是什么朋友。后来,易法天更是借田问身受重伤,威协其传授天剑之道。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把后事交给易法天,而田问自己也明显获得了易法天的尊重。

    田问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夫复何求?”言罢,仰天狂笑而去。

    易法天三人站在原地看着田问远去的身影,一时无语。

    良久,易法天身旁穿红衣的女婢突然说道:“少爷,我们去哪?”

    易法天沉吟片刻,道:“那巫山一向被认为是修罗门最可能所在之处,先生此去,凶多吉少。”

    “难道我们要去??????”这却是那穿绿裳的女婢发问。

    易法天苦笑,说道:“修罗门乃是何等地方?我去又能做什么?我们自然还是按照原先的行程安排,去西域,看看那密宗有什么神通。看能不能找到师傅所言的机缘,迈入天人境。”

    “少爷,您??????”

    易法天蓦然哈哈大笑,一脸**,“我可没有什么事。倒是你们,如果你们还不去陪本少爷去睡觉,少爷可就打你屁股了。“

    而也就在此时,苏笑笑仍旧坐在桌子旁沉思,似有忧虑之色,石江却已经离开。

    苏笑笑走出屋子,来到前院,仰头看着夜空上那轮明月,眼泪无声流下。

    何处游子不思家,而自己却无家可归。甚至,连自己那可怜的妹妹也因那暗魔的阴谋而死。这次设计狙杀暗魔,事先完全没有计划。当暗魔找上门,让自己帮他掌控那夜鬼行踪,引天剑杀夜鬼时,才临时制定了这个计划。自然,如此仓促的计划自然有许多漏洞,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但自己却又怎能再忍下去?

    在得知暗魔的阴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中。自己的仇人竟然被以前的自己当作恩人,自己竟然一直为害死小妹的凶手卖命,如果不能报仇,自己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小妹?可悲的是,自己还得继续为那暗魔效力。

    如此痛苦,无人倾诉!

    更让苏笑笑整天没心没肺笑的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引起了暗魔的注意。小妹也不会死吧?自己最重视最珍惜的人,却因自己而死,岂不可笑?

    笑天笑地笑众生,其实何尝不是在笑自己?

    突然,苏笑笑皱了下眉头,自言自语,“鱼龙第八变么?”

    苏笑笑走进房屋,走进书房,径直走向书架,把书架左侧一本毫不显眼的书旁边的书小心拿开,放在书桌上。然后双手放在那本毫不显眼的书上,一扭,竖直的书变为横放,书架从中间滑开,露出一条一扇门大小的地道。苏笑笑从容地走了进去,在地道左侧按了一下,书架缓缓合上,地道瞬间一片黑暗。

    苏笑笑却对地道内的布局了如指掌,往前直走了三步,然后便顺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下到尽头,是一个房间。苏笑笑从衣袖去出火石,把蜡烛点燃,房间内的布局在微弱的烛光下虽然不清楚,却也不模糊。

    房间很小,长宽不过三米,高不过两米。布局也很简单,一个蒲团,一个香案,再无其他,可谓名副其实的斗室。而苏笑笑正站在香案旁。

    苏笑笑神色平静,却毫无笑意。平静地从香案上拿起一柱精致异常,与此间斗室完全不符的线香,凑到蜡烛上点燃,插在香案上。然后盘膝坐下,神色严肃。

    苏笑笑双手垂放在膝上,自然而然成拈花之势,脸色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恍如佛陀拈花微笑。随着拈花之势,苏笑笑心神渐渐平静,浑然忘我。一呼一吸之间,那点燃的香与蜡烛一开始也随之一暗一明,然后渐渐不再明灭变幻,巍然不动。

    苏笑笑心神内视良久,在心中缓缓呼唤。随着苏笑笑心神沉浸,平静忘己,一道青色的鱼形罡气渐渐从丹田深处冒出。开始时丝丝如线,渐渐汇聚成绳,再扭曲纠缠似柱,不一会,鱼形罡气成型,从丹田深处一跃而出,霍然化作金色的龙形罡气。

    “啊!”苏笑笑一声大叫,在青色罡气缓缓汇聚成鱼形时,他便感觉又痒又麻,浑身无力。似乎欢喜的全身瘫软,却又难过的泪流满面。而当鱼形罡气化龙时,丹田似乎瞬间被撑爆,丹田处似乎有人那无数细针在狠狠的扎刺,饶是以苏笑笑坚韧隐忍的性子,也痛的大呼出声。但苏笑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金色的龙形罡气一旦成型,就冲出丹田,顺着奇经八脉,一遍又一遍地游走,瞬间便是一个周天。苏笑笑体内的经脉被龙形罡气所刺激,丹田一幕重新。经脉暴涨,膨胀,本来相安无事的经脉互相接触,甚至碰撞。酥麻,痛痒的感觉无时无刻不从全身各处传来,苏笑笑指感觉全身似乎被人用钝刀在慢慢切割后,又在伤口撒盐,然后又用细羽毛在轻轻抚摸,直欲叫人发狂。

    苏笑笑牙齿紧紧咬住,苏笑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牙齿和牙床打颤的声音。苏笑笑勉强集中精神,维持住拈花手势,让自己全身的痛楚与自己的呼吸相容,一呼,似乎排出了一切痛感和触觉,一吸,所有的痛感和触觉加倍回归。虽然没有在实质让减缓任何痛苦,但却把一切感觉纳入了自己的节奏,无形中减缓了痛苦。更兼之苏笑笑花大精力和金钱配置的线香也无时不刻地发挥着作用。但汗水不知不觉而又不可避免地浸染了全身,衣衫湿透。

    苏笑笑麻木地承受着这无法言喻的痛楚,只知道口鼻与感觉相协调,自然而然地一呼一吸,双手维持拈花手势不散。就好像在大海中遇到暴风浪的小舟,虽然随之风浪而动,看似毫无反抗,但却始终不倒,艰难而又坚定地等着风平浪静。

    渐渐的,龙形罡气的速度逐渐趋缓,但其带来的痛苦却没有丝毫减少,甚至还增强了不少。但苏笑笑早已经在痛苦下麻木,竟渐渐适应了,凭着一股坚定的信念一直支撑着。

    香渐渐燃烧殆尽,苏笑笑身体内的龙形罡气也游走完最后一个周天,停留在丹田处,龙身散开,变成无数金色细线,刺进丹田深处,消失不见。苏笑笑又是一声惨呼,然后缓缓吸气,呼气,一呼一吸,神色逐渐平静。

    良久,苏笑笑睁开眼睛,有金色光芒从其双眼暴出,瞬间照亮了整个密室,然后消逝。苏笑笑内视一看,全身经脉,别说罡气,便是一丝真气全无,不由又些失望,却又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苏笑笑径自站起,熄灭蜡烛,站在香案旁,喃喃自语,笑容冰冷,“暗魔,断水门,你们可别自己死了。可千万别死在我完成鱼龙九变,一跃成天人之前呵。”

    荒山野岭,莫止戈与胡月儿两人正在以藏风步向前飞掠。他们与暗魔的交易结束,无论是出于交情,还是出于安全考虑,都决定了双方都迫不及待地分开。但莫止戈这个贱人任是要在原地看着暗魔拖着重伤之身远去,而不愿意自己先走,让暗魔占得一丝便宜。

    “这藏风步果然不错,的确可以消除一部分风对我们飞掠时的阻碍,如果修到至高处,踏风而行应该不是虚言。只可惜,在爆发的速度上还比不上寸步,两者又不能一起使用,真是可惜。歇会儿吧。”莫止戈一边抱怨,一边停下身影,准备休息。

    胡月儿也停了下来,看着莫止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不由一阵无语。寸步要求不顾一切,抱着求死的心在瞬间爆发自己的极致速度,而藏风步却要求自己仔细感觉空气的流动,然后用秘法消除一部分,甚至完全忽视风的阻力,两者又怎么可能完美相容?

    莫止戈找了一块石头,用掌风把灰尘扫去,示意胡月儿坐下,自己随意找了个地方双腿大开,舒舒服服地坐下,掏出包袱,取出一壶水,大喝一口,说道:“那天剑田问就在狼烟凶刀下废了,可惜了。我以前一直都以为天人有多了不起,原来不过如此。”

    胡月儿坐在石头上,苦笑道:“那只是因为狼烟刀过于霸道,不愧其天下第一凶刀之名。也不知道连师兄怎么把它降服的?”

    莫止戈把水壶放回包袱,道:“话虽如此,但天人还是不如我想象中强大,也许是因为天人被过度神话了吧。”略一停顿,莫止戈嘲讽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连烽火那小子可是绝世凶人,而且他肯定付出了巨大代价,难道是不能人道?”

    胡月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凶蛮的模样下别有一番可爱的味道。一时间,莫止戈不由有些痴了。胡月儿注意到他痴迷的眼神,瞬间两朵红云飞上脸颊,无限娇羞。

    莫止戈心中大叫不妙,干咳一声,又是一声,然后便停不下来了,一声接一声,除了咳嗽,完全不知道说什么。胡月儿不由噗嗤一笑,莫止戈反而镇定下来,索性不再管他,双手垫着脑袋,躺下,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支离破碎的天空,就如他的人生。胡月儿见他沉默下来,看着天空,也从石头站了起来,效仿他在其旁边躺下,陪他看着被树叶分割的蓝天。

    良久,莫止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天人啊,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成为天人?”

    胡月儿道:“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天人的。”

    莫止戈道:“传闻以前有种功法,唤作鱼龙九变。一年一变,九变完毕就可成就天人。”

    胡月儿笑道:“可那种功法传闻会使人痛苦无比,很少有人能熬的过去,早就失传了。而且在修炼的那九年,可是没有半点内力的。”

    莫止戈转个头,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修炼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内力?那他在第九年怎么晋身天人。”

    胡月儿撇了撇嘴,“你忘记了,我有个贪狼师傅。这就是这门功法的神奇之处了。我师傅还说,如果修炼到九变完成,其天心远比寻常天人厉害。”

    “你师傅有?”

    “有啊!”

    “真的?”

    “但像我们这样的人,适合修炼它?”

    莫止戈顿时回想其自己是个杀手的冷酷现实,一阵无语,转个头去,继续看着支离破碎的天空,陷入沉思。胡月儿狡黠地笑了笑,似乎因逗到了莫止戈感到十分开心。

    良久,胡月儿似睡似醒中突然听到旁边莫止戈说了一句话。

    今天的我,就是明日的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