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他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猛然蹿了起来,指着蓝雪儿的鼻子大骂。我真想揍她,打不过她我也想揍她,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动了我的软肋,触了我的逆鳞。

    “我就是想她死,你眼里只有你的吕青橙,从来都没有我。我为你伤心,为你流泪,你他妈看到了么。你凭什么来吼我,你个王八蛋。”蓝雪儿吼完,坐在地上呜呜的开始哭,眼泪流的跟黄河决堤一般,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看到她哭,我反而平静下来。反正我也不能怎么着她,就让她哭吧,爱苦多久哭多久。

    想想过去,我确实冷落了蓝雪儿。就像温文静,埋在心底,见不着人就永远不会想起来。

    我又没勾引她,怎么错的还是我。难怪蓝雪儿平时总跟我对着来,是我自己看不见,现在出事了吧,报应啊。

    你在伤害别人的时候,可能出于无心,早晚有一天,它会原封不动的给你还回来,这就是报应。

    “你哭完了么?”看她不再出声,我平静的开口道。

    “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蓝雪儿嗓音沙哑,眼睛里满是血丝,脸上泪痕未干,袖口地上都湿了一大片。她哭的很伤心,也很痛快,估计从小到大没流过这么多泪。

    “这是我家。”我不为所动,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才让她住在这儿,既然关系闹得这么僵,那就没必要冠冕堂皇,你该走走你的,我绝不挽留。

    “好,我走。”蓝雪儿死死的瞪了我一眼,从床上抱起了她的布娃娃,临出门之际,回过头来:“我到底哪比不上她,你要她不要我。”

    “你心肠太坏。”我实话实说。

    蓝雪儿甩过头,开锁,开门,然后摔门而去。

    门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好几张脸。孟琪的,康文的,狒狒的,孟佳的,他们全都来了,可能米粒儿还在守着吕青橙。

    没有人开口挽留,也没有人劝。刚刚我们的对话,他们肯定全都听到了,猜也能猜出个大概。这事,谁多嘴谁就是找挨骂。

    大家全都选择了沉默,或许,真的是因为无话可说。

    蓝雪儿是从上午走的,一直到晚上也没回来。我也没想着她会回来,既然走了,有种就别回来。

    中午十分,吕青橙醒了过来,嘴唇发紫,小脸惨白,整个人严重失水虚脱,一趟一趟的拉肚子,肯定是牛奶喝多了,蛋白质中毒。

    我把今天的事原封不动的讲给青橙听,她听了很平静,我问她你就不生气么,她说都怪自己贪嘴,吃了不该吃的。也不知道她是指汤,还是指我。

    大半天的时间,吕青橙滴水未进,却还上吐下泻的折腾,我让米粒儿给看看,米粒儿却说这是正常反应,如果没动静了,说不定就没救了。

    我白了她几眼,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米粒儿可能怪我赶走了蓝雪儿,对我一直爱答不理的,本来心情不好,我也没心思搭理她。

    晚上掌灯之后,吕青橙这才昏昏睡去。看她双眼紧闭,呼吸有条不紊,脸上凝重祥和,我终于会心的笑了,总算安静下来了。

    康文出现在门口,刚要开口,却被我打断了,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先出去,我随后就到。

    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轻轻的带上了门,这才朝操场走去。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明星稀,一大圈月晕,彩色的,很漂亮。月亮就这么孤零零的挂在头顶,陪它闪光的,只有地面的路灯跟远处的霓虹。

    康文的脸色很不好,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担心蓝雪儿,因为他也有一个师父,师父只有一个女儿。

    “你就一点都不着急么。”康文有些生气,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而我却气定神闲。

    “你让我怎么办,把人找回来,然后接着给青橙下毒。”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是喊你出来解决事的,不是看你脸色的。吕青橙活的好好的,蓝雪儿出了事,我看你拿什么跟师父交代。”

    “你怎么不去找,把我喊出来管用么?”整整一个下午,怒气确实消了不少,是我太冲动了,赶人走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尤其是在这个时候,阿强可能在暗处盯着我们这伙人。阿强可不是方辛未那个废物,如果他出手,蓝雪儿凶多吉少。

    “我已经把狒狒的手机充公了,师父暂时不知道蓝雪儿离家出走。你想想她可能在哪儿,我们都找了一个下午,杳无音信。”见我态度转变,康文语气也缓和不少。

    “喊上孟琪,我们出去找。狒狒,米粒儿,孟佳留下,有吴天在,他们不会有危险。”

    几分钟之后,我开车,旁边是康文,后面是孟琪。急急忙忙就往学校赶,蓝雪儿曾在学校附近租下一间小套间,我去过一次,但愿人在那儿。

    到了地方,康文便冲了过去,一边喊一边砸门,大晚上的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也不怕扰民。砸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应,我们仨有些傻眼。

    “闪开。”我一把推开康文,学着米粒儿的样子,就来了一下无影脚。

    房门应声而开,上面落下不少灰尘,应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打开灯,房间空空如也,连个鬼都没有。里面的摆设跟我初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几本杂志错乱的摆放,窗帘拉开一半,如果非要有变化,那便是茶几上的灰尘了,很厚,很脏。

    “你想想还会去哪儿,在济南她还有没有朋友。”康文焦急的挠挠头,碌碌奔波,憔悴不堪,现在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没有了,她来这儿时间不长,除了我们几个,我想不到别人了。”

    “没有朋友,还有仇人。”孟琪若有所思,平静的开口。

    “走,去方家老宅。”

    又匆匆忙忙赶往方家老宅,如果那儿也没有,只能等着挨熊了。

    自从上次在方家老宅大闹一场,就再也没来过这儿,我们挖的盗洞肯定被发现了,也知道阿强有没有下去看。

    汽车急刹车,停在宅院门口。下车之后,路边的一个布娃娃很刺眼,粉红色的,肥嘟嘟的,只不过有点儿脏,上面全是土。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果然在这儿。我们只有三个人,里面肯定比三个多。现在就算打电话叫人也晚了,从市南赶到市北,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大门紧闭,我们根本就进不去。

    “无影脚。”康文恨恨的盯着我看,意思的让我把门踹开。

    “无影脚个屁,上车,撞门。”康文还真拿我当黄飞鸿使,黑色的大铁门,是说踹就能踹开的么。

    康文这才反应过来,我们仨全都上了车,康文驾驶,我还没来得及绑安全带,车子就飞了出去。

    脑袋磕在了挡风玻璃上,来不及喊疼,便下了车。

    院子里很热闹,人不少。刚才在门外,就听到不少人吵嚷,现在全都惊愕的盯着我们看。

    “又是你们,还有完没完了?”一名小弟皱着眉头喊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下地,第一个认出我来的,就是他。

    蓝雪儿果然在,只不过被人打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按照她的脾气,被人抓了肯定破口大骂,换来的自然是拳打脚踢,幸好还没断气。

    我骂了一句,顺势就要过去查看,却被人拦了下来。

    “米玉儿,这么快又见面了。”不远处阿强的声音传来,循着声音望去,他正一脸戏谑的盯着我们。

    “阿强,你这么做就有些过分了。”我板着个脸,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丫头,换做谁,看了都会受不了。

    “哼,我过分?”阿强冷哼一声,随即睁大了眼,“小浩死了,小辛现在还在医院,方氏集团快让你师父给逼死了,你来告诉我,到底是谁过分。”

    “那十七年前,你做过什么,你这是自作自受。”我顶了回去。现在我一点都不怕他,或者是理智被怒火所取代。

    阿强微微一愣,随即怒目而视:“雪儿本来就是我,是你师父抢了去。”

    “再说这话,信不信我弄死你。”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过后,师父带着不少人走了进来。二叔则跟在师父身后,什么时候可以犯二,什么时候必须严肃,他比谁都清楚。

    “我说错了么?”阿强冷眼看着师父,面无表情。或许他们真的已经陌路,就算能回到过去,也定然不是兄弟。

    “把人放了。”师父看着躺在地上的蓝雪儿,嘴角微微抽动,却依然霸气外漏,俯视苍生。

    阿强示意人闪开,任由师父的人把蓝雪儿接了过去,随后缓缓开口:“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师父理都没理,快步走到我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嘴角的血接着流了下来。

    “师父。”康文惊呼,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师父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甩我巴掌,还是甩我脸上。巴掌坚实有力,完全能感受到师父的愤怒,正如我当时开口骂蓝雪儿,丝毫没留情面。

    我死死的盯着师父,脸上火辣辣的疼,巴掌印历历在目,血迹顺着嘴角滴在地上。

    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蓝雪儿只是被人揍了一顿,我也只不过是挨了一巴掌,很重却很轻。

    师父走了,带着所有人走了,留下我们三个呆立原地。康文过来拉了拉我,我就这么机械的被拉上了车,汽车启动,开出宅院。

    阿强那些人谁都没动,就看着我们离开。这儿只有阿强最大,他不发话,谁也不敢动。

    我原以为所有人都走了,跟着师父一起走了。出门之后,二叔却站在门口,等着我们。

    二叔把孟琪撵到了副驾驶,坐在了我旁边。

    “玉儿,别怪你师父,他心里难受。”二叔缓缓开口,轻轻拍了拍我肩膀。

    “家里损失多少?”我跳过这个话题,不想提。师父能如此顺利的把人接走,必然做了妥协,至于答应了阿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二叔略微一愣,没想到我会如此生硬,把手缩了回去,平静的正襟危坐:“方氏集团活了,这么多天的努力白费了。钱倒没损失多少,机会没了。”

    见我不愿开口,二叔自言自语:“阿强拿蓝雪儿要挟你师父,如果不答应他,雪儿就要被糟蹋了。蓝雪儿的母亲,姓薛,也叫雪儿,是通过阿强进入的我们这个圈子,后来薛雪迷恋上了你师父,还为他生下女儿。从那时起,阿强恨你师父,恨薛雪,恨我们所有人。”

    二叔的话一字不落全都刻在我的脑子里,我却连个反应都没有。终于有一天,我会像关双羽那样,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不再大大咧咧的藏不住事。

    自忖,我什么都没有做错,问心无愧。师父抢了阿强的女人,阿强可以为这个女人不顾一切,难道我就不能为自己的女人放下一切。

    把二叔放在家门口,二叔打车走了,师父不在场,他从来不进我家家门。

    听到汽车响,米粒儿孟佳狒狒跑了出来,米粒儿刚要开口,看到我们脸色不好,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我脸上还带着手指印,猜也能猜到个大概,人没事了,我挨揍了。

    走进吕青橙的房间,脚步很轻,生怕惊醒了她。可她还是醒了,瞪着眼睛盯着我看。

    “听到汽车响,我就知道你出去了。然后我就睡不着,等你回来。”吕青橙费力的抬起胳膊,摸了摸我的脸庞,“挨打了?”

    “没事。”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师父比你师父严厉的多,你不懂那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好多次我就想,就这样结束了吧,结束了就解脱了。”

    “你也是师父带大的么?”

    “从小就被爸妈送出去了,懂事以来,从来没见过爸妈,没回过家,我老家是在长沙,我却在北京长大。。。。。”

    吕青橙不擅长讲故事,她讲的故事都是真实的事,没有波澜壮阔,没有九曲回环,却听着让人心酸。跟她比起来,我整天简直像活在童话世界。

    “我们会很幸福,对么。爸妈不要我,你不能也不要我。”吕青橙低声开口,这些话她肯定是第一次讲,声若蚊蝇,羞愧胆怯。

    当一个人把埋在内心深处的话讲于你听,把多年受过的委屈向你倾诉,那她已经把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你面前,需要的,是你跟她一起承担。

    “恩。”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心情都不好,莫名的烦躁,或许是因为蓝雪儿的离开吧。

    关双羽已经没事,早就能下床活动了,早晨傍晚,还会看到他在跑步。休养了几天,隐约就能看出他胖了,伙食好再不锻炼,人不胖才怪呢。

    跟关双羽坐在一块,已经习惯了全都保持沉默,如果半天不动,都有人认为我们彼此不认识。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我自然是指下一个墓。

    “先休息两天,等青橙完全康复,我们弄点儿趁手的家伙事,然后下地。”

    “我弄不到。”我觉得关双羽可能指的是枪,完全是违禁物品,我连颗子弹也弄不来,更不要说这东西了。

    “你师父能弄到。”

    “我们闹掰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关系僵到哪一步,从上一次他抽过我,就再也没联系过。二叔倒是给我打过电话,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蓝雪儿在医院,他们父女和好了,都是些琐碎小事。

    “如果是在家,我就能弄来,可这是济南,你想办法。”

    “你想要什么?”

    “mp5,p90,类似的都可以,仿的也行。”

    “你这是想去打仗?”我苦笑一声,关双羽净给我出难题,我连把手枪都搞不来,他张嘴就跟我要冲锋枪。可能他真的是上次被吓怕了,手里有枪的话,胆子能也壮不少。

    “这次也可以不用带,最后那个墓一定要带。如果仅仅是几个僵尸,我还对付得了,我怕还有别的东西。”

    “我尽量吧。下次我们俩下地,把青橙留上面,或者这几天就去,趁着青橙养病,她就去不了。”如果有可能,我宁愿把吕青橙一辈子都留在地面,再也不要下地了。

    “如果上次是你,我们俩一个都活不了。”关双羽很婉转的拒绝了我,吕青橙是一个好的帮手,起码比我强很多。

    “依你。”沉默良久,我默默的吐出两个字。

    “玉儿,你变了,不像以前那样固执了,也没有以前的自以为是。青橙,真的对你改变这么大吗?”

    “我还是我,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想的比以前多。”

    这几天没事的时候,也会去找吴天聊会儿天。之前对这个杀人犯,既谈不上抵触,又谈不上害怕,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彼此熟络不少。

    听他讲以前的事,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摸枪,第一次被兄弟出卖。所有的一切,吴天都很平静的讲给我听,我听的如痴如醉,仿佛自己置身事内,我就是那个杀人无数的吴天。

    现在也只有他可以刺激一下我麻痹的神经,为这无聊的生活增添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