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战死,王铎逃亡的消息尚未传至洛阳,崔昊和往常一样陪着李庭下棋消遣,忽闻马遵传话说:“圣旨到了!”

    两人脸色各自变了变,怅然起身去了厅内接旨。

    和他们想像中有点差别的是,这次传达的旨意里面,并没有一丝对他们的不满,反而字里行间全是褒奖,对牛金的事情只字未提,只让两人速速回长安平乱。

    难道长安真的出了乱子?

    但传旨的奴才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犹豫的时间,三番两次催促着他们起身,这不得不让他们倍感心烦意乱。

    楚晚晴还在闺房梳妆打扮,乍见崔昊直接进门后,不由慌了一下,怔怔地望着他问道:“听说你又被提拔了,我很开……”

    一个“心”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崔昊吻住了香唇,两人可能谁也没想到,十几年的暗恋直到今天才换来了心血来潮的一吻,楚晚晴眸子中的泪花徐徐花落,芳心扑腾扑腾跳动不已。

    崔昊抱着怀里的爱人,怜惜地抚摸着她那垂腰的秀发,几经犹豫之下,才说出了心里的想法,道:“晚晴,我这次虽然被相爷提拔,但八成还是由于长安内乱未解的事情,你……能不能别陪我去,等我那边安顿好再回来。”

    楚晚晴忽然从崔昊怀里起来,泛起白眼,手指指着他的鼻子,恐吓道:“我告诉你,你让我等了快二十年才这般主动,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跟定你了。”

    她的脾气怎么样,崔昊是心知肚明的,苦笑着又揽她入怀,玩笑道:“也好!为赔偿你的亏欠,咱们等长安气氛稍微缓和了就成亲。”

    呸!

    楚晚晴明贬实褒地说道:“哪个要和你这呆头鹅成亲,只知道处理朝政军务,以后还不得闷死……”

    崔昊闻言,漠然不语,只是抱她的劲道更大了些。

    “大人,该出发了!”

    屋外长鸣的骏马不住地挪动着步子,加上崔昊本来就心烦,顿时七上八下没一点谱子,幸好有楚晚晴在旁相伴,才略微能打起点精神。

    崔昊临上马车的一瞬间,不由回头望了眼洛阳州郡府衙大门,自忖这次和云稹是来不及道别了,遂差遣马遵去跟云稹辞别,自己和传旨的人一起火速赶往长安报道。

    可谁知一进长安城门,他们的马车两边全布满了禁军,名义上说是守卫他们的安全,可崔昊心知那是监护,因为去往宫廷的路本不是这条,直至下车的时候,才知他们到的是汝阳王府邸。

    崔昊蓦地不由心惊胆战,才知那道圣旨决计不会是真的,汝阳王是出了名的宠信牛柳青,想必这次冒这么大的风险,定是问罪于他们陷牛金于两难境地的事情。

    自忖现在就算是打翻这些人,逃出生天后,私入长安帝都和冲撞藩王府邸,这两条罪名已能致他们于死地,与其被迫落入下风,还不如静观其变看汝阳王能有多大能耐,倒是可怜了晚晴……

    “绑了!”

    猛地从大门口传来

    一声厉喝声,迎面而来的正是五王爷汝阳王李晨,他按辈分还算是李唐儿皇帝的叔叔,平日里好往来于烟花柳巷之地,被牛金的女儿牛柳青迷的神魂颠倒,此次知道了牛金血染湘江的事后,为讨美人欢喜假传圣旨,谋得崔昊与李庭进京。

    马遵报知云稹消息后,便火速赶往长安,一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没敢跟上去知会,兀自躲在后面查探情形,眼见崔昊被汝阳王莫名其妙地绑住后,顾不得犹豫飞奔向崔府找慧空求援。

    慧空自上次马遵传讯得知洛阳有难后,便让风阳真人带天门之人前去帮衬,自己独留于长安以周转讯息,平时很少出门走动,徒呆在书房看些古来书籍,倒也自在。

    冬去春来,外面的阳光明媚,他一时兴起便在庭院里施展拳脚,活动筋骨,忽然有人通报说:“前些天报信的马遵又回来了,现在就在府门外面等候。”

    慧空实在想不明白竟有什么事情,让他连门都不愿意进的,瞬间没了兴致,快步赶往门口。

    “大师,出事了!”

    马遵见慧空信步走出,火速拽着他去了一边的角落,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后,只见慧空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身子骨也开始晃动了几下。

    “大师,你……还好吧!”

    慧空哪还有时间跟他寒暄这些,急忙问洛阳的情况,马遵便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知了他,只见慧空摇头摆耳甚是不信。

    “你们可能都上了黄巢的声东击西之计了,他的军队此刻百万尚且有余,又岂止围洛阳的那几十万人马了?”慧空的嗓音突然变得十分沧桑,起承转合之际全是惆怅郁闷的意味。

    叹息之余,又道:“罢了!这些事情咱们以后再说,你现在转身赶往洛阳找云稹前来,老衲得亲自去趟田相的府上打听些消息。”

    马遵却迟迟不肯移动步子,担心地说道:“云少侠性子太过于直了点,如果让他知晓此事,长安恐怕……”

    慧空截住了他的话,摆手苦笑道:“江湖事江湖了,既然这不涉及朝政,让他闹腾一下也没什么的,快去吧!”

    ————

    田令孜处理完政务后,已是累的气喘吁吁,没来由地突然有人禀报说外面来了个和尚,指名要见他,瞬时恼火道:“和尚能到这里化缘,也算是他有点眼光胆识,给他银子打发掉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全要本相处理吗?”

    守卫却迟迟不肯退去,像是遇见了什么惊悚的事情似的,背对着田令孜傻傻地站着。

    田令孜不由来气,一脚将其踹开,却见眼前是位白须白眉又神采奕奕的老和尚,蓦地皱眉道:“和尚,你晚上住店该找寺庙的,这官家的饭可并不好吃。”

    阿弥陀佛!

    慧空伸手打晕了侍卫,缓缓地踱着步子说道:“老衲有个不宵徒弟叫做崔昊,听说他进来遇到了点麻烦事,老衲既不想在这里用餐也不想住店,只想问相爷几件事情。”

    田令孜刚开始对

    这个狂妄的老僧颇有芥蒂,但听他自称是崔昊的师父,慢慢才消解不少怒气,道:“大师,令徒聪慧过人,实乃大唐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只是他现在远在洛阳,前日的战报中全是凯旋的消息,能出什么事情?”

    慧空漠然笑了笑,心知就连他这个“相父”也有被人耍的时候,便将崔昊如何被假圣旨骗去长安,如何被汝阳王公报私仇入狱一并告知。

    什么?

    田令孜豁然跺脚大骂道:“汝阳王他算什么东西,整天被个骚狐狸迷的神魂颠倒,连自己姓李的都忘了。大师莫慌,咱们这就去汝阳王府看看情况,我绝不会让他动崔昊一根寒毛。”

    汝阳王府灯火通明如白昼,李庭,崔昊和楚晚晴被分别关在三间地牢中,崔昊身上已被鞭打的不成样子,蓬头垢面之下全是血渍,手脚上的镣铐叮铃铃作响不断。

    迎面除了汝阳王这个六旬出头的糟老头子外,还有一位冷面美妇人,蛇蝎般的瓜子脸上透露着汩汩的青气,啧啧阴笑道:“崔昊,从你没想救助我父亲的那时候起,就应该知道会有这种下场的,现在他死了,你也休想安稳活着,听说那娇滴滴的女娃儿是你未婚门的妻子……啊,她可真是水灵。”

    “别动她!”崔昊歇斯底里地挣扎着怒吼道,浑身绑满的铁链镣铐瞬间叮铃作响不断。

    牛柳青耸了耸袒露的香肩,咯咯诡笑着扑在了汝阳王的怀里,嗔怒道:“王爷,你瞧瞧他,吓死奴家了,干脆把他的舌头挖出来看看,奴家听说在背后算计别人的人,舌头要比一般人长很多了。”

    “好好好!”

    汝阳王在牛柳青的耳垂旁摩挲了几下,长长的吸了口气,道:“本王全听美人的,来人!给本王把他舌头挖出来……”

    报!

    “相爷田令孜到访。”

    汝阳王愣了半晌,挥了挥手推却了所有施刑的人,悄然而道:“美人,田相可不能惹啊,本王那不成才的侄儿皇帝都处处依着他办事,咱们可不要触他的霉头,不然……”

    牛柳青勃然大怒道:“李家真没几个有种的东西,还他妈凤子龙孙了,感情都是些摇首乞怜的可怜虫罢了。”

    混账话!

    “是谁家妖妇敢在此大放厥词,八成是活腻味了吧!”

    田令孜冷哼着已步入地牢,狠狠地盯着汝阳王夫妇,望了眼昏迷不醒的崔昊,道:“很好!汝阳王你真是慧眼识珠,竟找了个如此精明的婆娘,本相明日早朝奏明圣上,定让你等吃不了兜着走。”

    牛柳青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崔昊的脖子上,冷然笑道:“我既然都活不了了,也决不能留着他看笑话。”

    眼见扬起的匕首就要刺下去,慧空手中的一串佛珠豁然打开,齐刷刷飞向牛柳青的胳膊处,只听哐啷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牛柳青也被佛珠击昏,斜躺在昏暗的牢中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