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稹得鱼素尺出手相助,对徐慧经过半月之余的悉心教导,她已有些明显的进步,至少对付那些鸡鸣狗盗之辈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自是各有欢喜,恰逢双方停战休整,他也总偷闲时不时地带徐慧出城游玩,倒是自得其乐。

    九月初,邓州城郊。

    正午的秋阳正浓,丝毫没有肃杀的萧瑟存在,柔和地洒落在了城外的荒郊上,虽说周边林子上的枝干已渐近突兀,倒也有种别样的趣味含在其中,让人不禁留恋。

    云稹背负着长弓,马鞍边上斜挂着满满的羽箭,但是从早上至今,猎物始终从未出现,就连急着出巢觅食的飞禽也似乎不愿意在此多作停留。

    “慧儿,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吧!今天这种情况好像有些不妙,看来只能空手而归咯……”云稹瞥了眼周边的荒芜景象,蓦地心生出丝丝寒意,勒马回头说道。

    徐慧整天被闷在屋子里,好不容易能得以与云稹出门狩猎的机会,那肯轻易回去,听到云稹的劝说,不由有些不悦,憋屈了半晌,道:“狩猎不狩猎的,我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过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着急着回去,岂不扫兴?”

    言谈之际,不由自主地望着云稹苦闷的脸庞,继续道:“听下人们说,城外有座寒山寺就在附近,不如你我去那边游玩一场也是好的,权且当时放松心态活动筋骨,如何?”

    云稹自娶亲以来,可说是样样都依着徐慧,徐慧倒也得体有加,对丈夫颇为关怀,无奈身逢祸乱年代,一天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几个时辰,这让徐慧更有些苦恼。

    “好吧!”

    徐慧见丈夫答应了他的请求,自是喜不自禁地笑开了花,欣欣然地催马向这片林子后面行去。

    寒山寺原本只是个行脚僧人落脚的地方,怎料从数年前的一天开始便做起了善举,每天给难民施粥赠饭,还召集村民大兴土木地在寒山兴建庙宇,一连几个月没有间断。

    这座寺庙也就这样开始渐渐有了些名气,除了本地的居民信赖有加,每逢有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或是到了知名的佳节,附近村落的善男信女也弥漫在寒山,几经不见消散。

    云稹听着徐慧滔滔不绝地说叨着寒山寺的由来,顿时也对这座偏僻的庙宇有了莫名的好奇。

    这片林子并算不上有多茂密,只要沿着小道直直穿过,便能看见寒山寺坐落的地方。

    “嗡……嗡……嗡!”

    远处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响起,云稹暗思这个时间敲得什么钟声,要说是午饭时间也早已过了,百思不得其解地策马前行,速度较之以前更快了些。

    “吁吁!”

    云稹和徐慧出了林子,勒马在山脚下,借着亮光望去,只见寒山寺上面挂满了白帆,从远处看去还这像是未曾融化的积雪似的,然而这个时间肯定不是下雪的时间,其中恐怕有不少曲折在内。

    “稹,那白色的东西挂在山上,他们

    不嫌弃不吉利吗?”徐慧怔怔地望着山上的白帆屏障,纳闷地问道。

    ……

    白色。

    向来与红尘间的气息格格不入,是以最终沦落成了祭祀阴间之人的必备品。

    她说的话无疑是提醒了云稹,但是和尚都是自命为出尘之士,就算是圆寂了,也不可能挂上这些俗家之物啊?

    云稹突然对这座寒山寺充满了兴趣,迫不及待地想上去查探个究竟,道:“慧儿,咱们还得走快些,要是回去的晚了,恐怕又要遭受别人的数落……”

    敢数落云稹的人在邓州城还没有几个,就连他的师尊公孙轩那样的怪脾气,倒在对云稹的态度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最能不顾情面的人恐怕只能是鱼素尺无疑了。

    没办法,人家的脾气是和年纪成正比的,这也怪不得谁去。

    徐慧莞尔一笑,当即明白了云稹的意思,径直默默地跟在了云稹的后面,徐徐向寒山寺踏去。

    就在他们行到山腰处时,突然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声音,道:“月似圆缺兮旦夕祸福,天如地泽兮神鬼难料……小娃儿,这里已不再是过去的寒山寺了,若是识趣的话就地返回,当可保你一命。”

    云稹夫妻二人瞠目结舌地立在当场,向前走也不是退也不是,生生地陷入在了两难的境地。如果只是云稹独自一人,他才不管这不速之客的善意或者危言,肯定会只身查探个明白,但是今天有徐慧在侧,情况自然也得另当别论。

    “稹,他是谁?”

    云稹循着徐慧的说话声,回神向她望去,见徐慧一副吃惊万分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心里反复盘算了数次,陡然说道:“慧儿,你怕不怕……”

    徐慧自忖都到这个地步了,如果仅凭别人的一句风凉话就临阵退缩,她也着实不配做云稹的妻子,一念及此便嘿然笑道:“怕什么?有你这样公认的高手在,我什么也不怕……难道你怕了?”

    云稹没想到在此时她还有心思开玩笑,震惊之余也不免苦笑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当下觉得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便将马匹留下,任其狂奔到山下流浪,二人并肩向不远处的寒山寺开始疾行。

    “小子恁得有种呢!”山顶上的人带着一顶黑色的斗笠,青色的长袍几乎将他整个人囊括在内,懒散的望着山腰处行走的两人,不禁叹服道。

    云稹夫妻两人走到寒山寺的时候,钟声已渐渐停歇了下来,紧接映入眼帘的是处处挂满的灰白相间横条,看样子和他们预计的一样,此地定是有大人物去世了。

    从来往人的步伐中不难看得出,他们也像是习武多年的江湖人士,云稹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江湖上有谁竟能有此殊荣,默默地向前走去。

    “站住!”

    云稹听到身后的声音,不禁暗中作起了防范的姿势,艰难地转动脚跟,却见来人是个和他年纪一般的青年,容貌虽也能算的上俊雅,但是上嘴皮处比他多了两道浓黑

    的胡须,倒与他的年纪格外不相称。

    “你们是谁,为何此时上山?不知道寒山寺发生了变故吗,速速离去,此刻没工夫应酬你等闲人……”

    看他年纪轻轻又老气横秋样子,徐慧不禁有些想笑,半掩着面门轻笑道:“相公,我都说了这时候的寒山寺不接待香客,你愣是不相信。瞧……现在可不是白跑一趟……”

    云稹错愕地望着徐慧,猛地哦了一声,也做戏叹息道:“是啊!这次白忙活一场,倒是连累了娘子,为夫心中实在有愧,可不知何时才能如愿以偿啊!”

    ……

    到底是不怎么见世面的人,空留两撮胡须有什么用,青年男子见他们两人在应和之间也无纰漏可寻,道:“如若阁下真想要卜卦问前尘后事,不如再多在此间盘桓几日,待家师打理完这里的俗务,自当成了心愿。”

    云稹不禁开始犹豫了起来,怎么说这地方都像是龙蛇混杂的场所,他实在不愿意让徐慧跟着他冒险,望着冷漠之后突兀热心肠的青年,顿时不知所措,纠结不下。

    “小武,你要带他们去哪里?”

    这声音钻入云稹的耳廓时,似乎觉得倍加的熟悉,不由自主地侧身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位头戴斗笠的人,黑色的纱影直盖脸庞,让人实在难以看透他。

    那名被称作小武的人,看似好像很怕这人似的,当即下礼道:“二叔,你怎么不去作法事的地方,倒跑到小侄这里清闲,这二人是……”

    ……

    头带斗笠的黑袍人,沉默了半晌,冷哼道:“既然称我作二叔,你觉得我会告诉你我的想法吗?还不过去帮衬你爹,傻站在这里作甚?”

    小武闻言,见二叔当着外人的面竟毫不留情地训斥自己,当下心里便有些不敢发作的恼火,踟蹰着脚步并不向前。

    “哼!”

    那人径自带了云稹和徐慧两人默默地向山下走去,丝毫没顾忌小武的感受,沉闷地走了大约一炷香的路程,云稹终于忍不住问道:

    “阁下究竟是何人?我夫妻二人上山只为求个平安,不了这次连师父的面也没见着……”

    那人听罢向身后冷眼望了望,便肆无忌惮地开始大笑起来,道:“云稹,你瞒得过小武那孩子,却难逃我这双慧眼啊!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恐怕也只能糊弄小孩子了,还不感谢我救了你们一命?”

    ……

    “你……”

    他怎么认识我的,刚才所言又是什么意思,刚才也没什么值得起疑事情,他为何说是救了我们的命,云稹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人,错愕地问道:“云稹驽钝,还请先生赐教。”

    “这也难怪!你常年聚于天门,很难知晓世外的事情,咱们还是边走边聊吧……”

    云稹见他竟然很欣然地和自己说话,端的没了之前的架子,更觉得不可思议,囫囵地说道:“先生难道不去忙活你们那边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