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人和晕倒的孩子几乎是在同一刻时间醒的,窑洞里的木屑仍未烧干净,“霹雳”声时而不时地响着!

    云端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孩子:“稹儿,这是谁?”

    终于熬到你醒的时候了,云稹叹着气走到了父亲身旁,将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顺便看着躺在席卷上的孩子,见他虽是灰衣褴褛,但五官分明,蓬乱的头发下面的一张脸倒也算是俊俏。云稹暗想原来他竟是长着这么个模样啊,黑夜里倒还真没看清楚。

    云端白了云稹一眼,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道:“你这榆木,到了这步田地还是忘不了你的游戏风尘。”

    这父子俩一言一和地对答着,那小孩揉了揉眼睛,惊讶地看着窑洞内的一切,不屑一顾地看了眼云稹,转过头将视线落在了云端的身上,诧异地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云端倒被这“救”字难为住了,心想虽说稹儿算不上救他但也不能说害他,他想感恩我们受着就是了,至少我也白留你过一夜!于是点了点头,道:“小兄弟,不用客气的。”

    心怀鬼胎的云稹坏笑着说:“小家伙,你这是什么德行。是我把你带进来的,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好像对我撒气似的,你好歹要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基本礼貌。”

    “我记得你的脸,就是你昨天晚上吓唬我的!我的钱币了?快还给我。”那孩子浑身上下摸索着,再找昨晚丢失的钱币,认为是云稹偷了去,不休地嚎啕着。

    云稹莞尔一笑,道:“不就是十七个破铜板吗?你也至于这样,给你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他刚从石头底下捡来的钱币,放在那孩子的身边,笑道:“怎么样?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名字了吧!”

    那孩子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行!等我数清楚了再告诉你。一,二,三......十七,十八,咦!怎么会又成了十八个?难道我昨晚数错了!”

    云稹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小孩子,忍俊不禁地笑着说:“哈哈,你这小子倒真的可爱。你没有数错只是在石头底下丢了一枚,都被我捡到了,没想到你恩将仇报,哼!”

    “谁恩将仇报,我们这算是一笔勾销!”那孩子别过去小脸,生气地样子甚是滑稽。

    云稹心道这孩子倒真合我的脾气,我出道以来江湖好汉都比我年长,迟早非得让你叫我声大哥不可!

    那孩子好像说到了心痛之处,沉声道:“我叫天儿,我没有姓,自小别人就这么叫我!从小就力气大,城隍庙那边的几个大人都喜欢带上我去办差。”

    云稹摸了下天儿的鼻子,道:“我叫云稹,他是我父亲云端!”

    天儿纳闷地问道:“真是奇了怪了!你们每个人怎么都有父亲、母亲的,我怎么就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云稹听着这话从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口中说出来,不由驳道。话说出来了,看了眼孤苦无依地天儿又有些后悔。

    云端看着云稹一副纨绔的样子,连连叹气,揉了揉眼圈,柔声问道:“天儿!你今年几岁了?”

    “几岁?什么叫‘岁’,反正城隍庙里的他们几个都说我也不小了。”天儿越来越无语,为什么和他们说话就跟说不明白似的。

    崔焕也是愣了半晌,原来这孩子竟好像有些先天之疾,不由暗叹了几声。

    “父亲!你觉不觉得他和咱们很投缘,不如你收他做个干儿子得了,正好我一直想做次大哥!”云稹抓耳捞腮地期盼着云端允诺。

    云端真是对这个儿子无力了,瞪了一眼,埋怨道:你要收个兄弟,干嘛把你老爹拉扯进来。可能是觉得亏欠了云稹吧,点了点头,当下也就答应了。

    云稹神采飞扬地走了几步,俯身在天儿身旁问道:“天儿,你想不想有个父亲?”

    “想啊!”天儿单纯地欢呼道。

    云稹指着云端,向天儿比划道:“那你过去喊他一声‘父亲’!”

    天儿本就是那种有口无心的人,说话直接:“他不是你父亲吗?”

    云稹暗骂道你这个傻子,该聪明的时候傻里傻气地,这会让你装回傻倒真聪明了起来,无奈地叹了叹气,道:“没事啊!你叫声‘父亲’, 我就是你大哥,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天儿真情流露,傻笑道:“咦!那感情好,你不会和城隍庙那些大哥一样欺负我吧,他们每次拿的铜板最多,给我才分几个,我好想攒够钱吃顿狗肉,那个城南那家狗肉实在太好吃了,等我有钱了我就带父亲和大哥去吃。”

    云端鼻子一酸,心想这孩子竟然吃了这么多苦头,道:“天儿,你刚才叫我什么!”

    天儿憋屈地说道:“叫父亲啊!大哥说让我这样叫你的,你不喜欢听吗?那我不叫了!”

    云端和云稹对视一眼,皆高兴地笑了,云端起身站在地上,将天儿抱在了怀里,道:“天儿,你记清楚没有,你喜欢吃的狗肉是在城南吗?你认识路不,父亲这就带你去吃。”

    天儿慢吞吞地对云端说道:“父亲,可是我钱还没攒够!大哥,应该吃的不少,他们不会让咱们进去的。”

    虽然说是童言无忌,但云稹听在耳朵里还是挺不爽的,直言道:“哼!你怎么知道我吃的不少?净胡说!”

    云端瞅了瞅一脸委屈的天儿,白了云稹一眼,继续说道:“天儿,别理你大哥。走!我们这就去吃你喜欢的狗肉,你没钱,我还有钱啊!”

    云稹看着云端和天儿欢笑依旧,心里倍感委屈:“父亲!那我呢?”

    “你自己不会跟着来吗?难道你近二十的人了,也要我抱着你?机灵点,现在长安城找你的人不少!”云端没好气地说完这句,就带上斗笠走出了窑洞。

    “我你姥......”瞬间觉得不能胡骂,悻悻地拾起洞口的天行剑,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欢笑着的父子,感觉这一刻自己竟成了收养的儿子,暗骂自己愚蠢多事

    “大哥!你快点。”天儿在云端怀里十分开心地大喊着。

    云稹瞪着眼前的两人,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来了!”

    城南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天儿说的也不假,城南最有名的吃的首推“张记狗肉”。云端三人远远地就能闻到浓浓地肉香味,当然云稹闻到地还有醇烈的酒香,暗道天儿人虽然小却在吃得上有很高的造诣。

    张记狗肉的招牌做的并不怎么好看,说白了简直非常普通,但是名气倒很响,因为还不到正午,这里已是熙熙攘攘的食客。他们三个上了二层的阁楼挑了一张优雅的餐桌,点了一锅招牌狗肉,一壶竹叶青,当然少不了长安的特色大饼。

    天儿已经不知是饿得还是馋的,反正已经饥肠辘辘了,在桌子上欢快地拍打个不停。

    云稹和云端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因为今天来到这里的食客,大多数是些外地的武林人士,各自携带着明晃晃的刀剑。

    云稹很清楚他们要来做什么:正月十五,灞桥大会!

    酒喝多了,话就把持不住,许多人就是这样。

    邻桌的郑阔就是这样,吹道:“这次的灞桥大会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要在长安举行?”

    其余的剑湖汉子附和道:“你郑阔那是条条大路通江湖,快别馋哥几个了,说重点吧!”

    “哈哈!那是,我表兄就是崔涣崔大人家的管事,听他说这次灞桥大会的胜者将会得到武林至宝《长空赋》”郑阔醉汹汹的说道。

    “我也听说《长空赋》破土而出了,不过有传言说是在天门传人的手上!那天门代代独传,极其隐秘不说,就那武功也绝非常人所能胜。”旁边的络腮汉子犹豫道。

    “这才是重点!听说天门传人的未婚妻被接到了崔府,更有传言天门传人已接到了‘长安令’,现在人就在长安。”郑阔说着,“哐啷哐啷”地敲着桌子,好像生怕没人注意似的。

    云稹心里一急,放下酒杯欲要起身,却被云端拦住,示意他别轻举妄动。此刻,两人全没了吃饭的胃口,只好怔怔地继续听了下去。

    在这里散播消息确实是个好主意,因为这里络绎不绝的食客来自五湖四海,郑阔的方法奏效了,一楼的江湖汉子都涌向了二楼,听着郑阔不青不红地胡诌。

    天儿无拘无束地开始劳作了起来,就郑阔说话的功夫已经将锅内的肉吃了个七七八八,兀自抹着两嘴角的油,纳闷道:“父亲,大哥!你们怎么不吃啊。”

    云端满怀心事地强挤出一丝欢笑,问道:“天儿,我和你大哥不饿,你吃饱了没?”

    天儿狠狠地点了点头。

    云端想这孩子的心智未开,他和云稹自身也是难保,不想再牵扯进无辜,笑着说道:“天儿,你住在哪里?我们把你送回去,好吗?”